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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现在锦衣卫的首领,曾经宫廷里的侍卫,以及皇帝所信任的臣子,即便杨震来到宫门前时已申时之后,眼看着日头业已西斜,但守宫门的兵卒却并没有多作阻拦,很容易就放了他进入宫城。
只是这些人都觉着有些奇怪,刚才冯公公也是急匆匆地赶进宫去,还累得抬他赶来的轿夫们好一阵气喘,怎么只一会儿工夫,锦衣卫的人也这么急着赶来了,莫非京城又出了什么状况不成?
杨震可没在意这些人的古怪想法,径自就朝着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暖阁那边赶去。直到来到那儿附近,他的脚步才缓了下来,尤其是当看到暖阁之外,与自己一向交情不错的孙海和几名内侍都等候在那儿时,就更叫他感到有些奇怪而停下步来了。
“孙公公,你今日怎么不在陛下跟前伺候哪?”杨震在减缓速度后,便笑着走过去询问道。
孙海一见是杨震,脸上也挂起了一丝亲切的笑意来,随即一努嘴,带着杨震稍稍远离了其他几名内侍,这才小声道:“刚才冯保他突然赶来,然后就把咱们这些人都给打发了出来,却不知在和陛下说什么呢。”
“哦?”杨震闻言目光便是一闪,转而看向了紧紧关闭的暖阁大门。只可惜那厚实的大门隔音效果极好,即便如杨震这般的耳聪目明也无法透过那门户听到里面之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孙海为人精明,一见杨震这副模样,便隐约猜到了什么:“杨镇抚,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需要知道里面冯保在说什么?”
杨震微微一点头,但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连你孙公公都被赶了出来,我想知道冯保和陛下说了什么就更不可能了。”
“那倒也不至于。”孙海突然得意地一笑。
“怎么?孙公公你有办法?”杨震闻言便是一喜,赶紧拉住他的手急急问道。就他所判断,只怕冯保这时候单独会见天子很可能也与自己在做的这件事有关。如果真是这样,对方先入为主之下,自己再告状恐怕不但效果不会太好,甚至会惹来麻烦。所以杨震有必要先掌握冯保到底说了些什么。
孙海见杨震如此急切,便也不卖关子了,略一点头后,就冲身旁其中一名内侍点了下头。那人会意,赶紧转身离开了。
就在杨震有些疑惑的当口,不一会儿工夫,又一名只得十三四岁的小黄门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在跟孙海打了个眼色后,那小子便熟门熟路地上了台阶,又用力地推开紧闭的木门走了进去。
虽然此刻在暖阁之外还有不少冯保的亲信,但他们却也不敢阻拦这个小黄门进入暖阁打扰。只因他端进去的,是皇帝每天这个时候都要用的点心,难道他们敢让这人端着点心等在外面,直到点心冷了再给皇帝送进去吗?
直过了好一阵子后,那小黄门才又低着头走了出来。他也不和孙海他们做任何的交流,就夹了托盘匆匆而去。而在他走后一阵,那名刚才离开的内侍才重新回来,凑到了孙海耳朵边上小声说了些话。
虽然这人压低了声音,但因为杨震本就和孙海并排而立,再加上他的耳力远胜常人,所以就将这番话给听了个清楚:“冯保在里面跪着跟陛下认错呢,说是东厂手底下的人擅作主张,又不明就里,劫持了都察院副都御史的车轿,以至酿成大祸。冯保正在一个劲的认错,说是已经把犯事的家伙给抓起来了,恳求陛下重重处罚自己呢。”
听了这话,不光是杨震,就是孙海也是身子一震,差点惊叫起来:“竟有这等事情?”
待那人退下后,孙海又看向杨震:“杨镇抚你也是为此而来吧?不然以冯保的一贯作风,实在不可能就这么认错的。”
“正是。”杨震也不隐瞒,苦笑了下道:“我刚查明此事真相,而且还掌握了一点证据,却没料到他冯保的反应竟这么快,而且还来了手以退为进。”
孙海自然明白杨震话里的意思,只要冯保能先行从皇帝这儿得到宽恕,那么待会儿杨震再告这一状的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而且,最近锦衣卫和东厂之间也斗了好几次,很容易就让皇帝认为这是双方的再一次争斗,那杨震想借题发挥对付冯保就更难办到了。
“杨镇抚,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做?”孙海想了想,却得不出个好办法来,便问杨震道。
杨震此时也因为被冯保抢了先而有些茫然,只得再次苦笑道:“只能见招拆招了,不过我既然进了宫,总得和陛下先见上一面,禀明来意的。”
就这么又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眼看宫门都快要关闭了,那紧闭的暖阁之内才传来小皇帝颇有些不快的声音:“都进来吧。”
孙海朝杨震打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这才先行走了进去。一推开门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发现地上竟散落了一地笔墨砚台等物,甚至有些奏章都被丢弃于地,而皇帝的脸色也极其阴沉,看模样是恼怒到了极点。而喜的,则是即便是这个时候,冯保也依然还很是狼狈的趴跪在地,自己等人进来了都不敢有丝毫的反应。
这事儿可实在是太罕见,甚至可说是从未见过,连想都不敢想的。不过孙海却可以理解会出现这么个情况,就因为冯保手底下那些人的作为,导致京城深受水患,即便到今日依然余波未息。这不但使百姓遭殃,使朝廷蒙受了极大的经济损失,更让皇帝的面上无光。现在冯保道出原委,小皇帝自然会大感愤怒了。
虽然心下很有些幸灾乐祸,但孙海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怯怯看了几眼皇帝,又有些关心地道:“陛下息怒,可不要气坏了龙体。”
“哼!”万历恨恨地瞪了冯保一眼:“放心,朕的气量还没那么小,还不至于就这么被气坏了。”
“那是,主子您可是我大明万民之主,富有四海,气量自然也能吞吐天地了。是奴婢杞人忧天了,请主子恕罪。”孙海赶忙顺着皇帝的意思奉承道。
听了他的话后,万历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而跪伏在地的冯保却是心中大恨,这孙海是在趁机夺宠哪!但孙海接下来的话,却叫他心中更是一懔,连与之争风的心思都没有了:“陛下,锦衣卫的杨震在外候着,您看是否接见一下?”
“他竟来得这么快?”在心惊之余,冯保也略有些庆幸。要不是自己采纳了林天行的意思赶紧来皇帝跟前认错,只怕就得被杨震告了刁状了,那自己的处境可就更危险了。
而万历闻得此事也是微微一愣。以他现在的心绪,若是一般官员此时求见必然被他回绝。但杨震却是他的亲信之人,而且一般也很少来宫里,此来必然是有什么要事,便不好不见了:“把这儿收拾一下,然后让他进来吧。”
在外面又等了好一阵子后,杨震才被召进暖阁。见礼起身之后,虽然皇帝已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但杨震却还是轻易瞧出了他刚才有多愤怒,这让杨震又生出了一丝希望来,说不定真能借机好好打击一下冯保与东厂呢。
“杨卿,你这个时候请见于朕到底是所为何事啊?”万历若有所思地看着杨震询问道。
杨震赶紧答道:“请陛下恕罪,实在是因为事关重大,臣不敢拖延,这才在这个时候还来打扰陛下。至于臣要说的事,却与之前京城的水患大有关联。”
“哦?你指的可是水患之前那夜都察院副都御史钟裕被袭一事哪?”皇帝在问这个问题时,眼中还闪过了一丝异样来。
杨震似乎并没有瞧出这点来,甚至连一旁孙海不断给自己打着眼色都没瞧见一般,只是点头:“正是。陛下恕罪,非是微臣自作主张非要查处此事,实在是因为那钟大人是受下官之托才夤夜来宫里示警,不想却因此为歹人所袭击。故而,臣无论于公于私,都必须查出此事的真相。
皇帝仔细一想,也还真就那么回事儿,便点头道:“那你查出什么结果来拉吗?”
“启奏陛下,经过这些日子的追查,臣确实查出了袭击钟裕的贼人身份,并已将之逮捕。刚才,臣还已从他口中问出了内中情由,只不过……”说到这儿,杨震的目光不由得向一旁脸色青白的冯保扫去。
“不过什么?在朕这儿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你何必如此吞吞吐吐!”万历颇有些不快地催促道。
杨震的右手缩在自己的袖子里,捏了下那份徐康的供状,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到底自己该怎么回话才好,是不是该把冯保也给拉进此事来。终于,在沉思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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