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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筝见他展颜,也跟着傻乐。
“吃一堑,长一智。吃两堑,再长一智。我在同一个坎儿摔八百回,那我就能生九百智,一年九百,两年三千,等我活到死,那我就聪明大发了。”
她进行了一番流畅的运算,身旁的陶眠听得一愣一愣。
”乖徒,你跟师父如实讲,你的算数究竟是不是武师教的?”
“我这么聪慧,当然是自学成才。”
陶眠沉默稍许,又言。
“你聪慧至此,就没想过——吃同一堑,降一倍智——这样的道理么?”
“……第一次听。”
荣筝插科使砌,把原本严肃的话题绕过去。
她不回应,其实已经是暗暗表明了态度。
不管真相如何,她都不后悔寻回照骨镜,也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再说,不是还有小陶你在么,”荣筝笑起来,“我现在不是无家可归了,我有人可以依仗。如果真相正如小陶所言,那我就更要好好地活着。
死去看似一了百了,实则软弱。活着却能偿还和赎罪。”
荣筝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她让陶眠一再对她刮目相看。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陶眠也在为他的五弟子是荣筝而感到自身的幸运。
顾园、远笛、流雪、随烟……四位弟子的离世,把陶眠的心也抽离了四片。再怎么看淡,那真切的伤痛也会像锋利的纸张,在他翻阅回忆的书时,猝不及防地割伤流血。
他会向前看,但他的灵魂被坠得很沉。
而荣筝把自己的双脚从泥沼中拔出,哪怕伤痕累累,也用沾满了泥巴的双手高高举过头,向他挥舞说,小陶,迎接我一下呀。
山不止在目送着人远行,仍有人愿意长留于此。
这让陶眠不断下落的心被轻轻托住。
“放心吧,”陶眠拍拍荣筝的脑袋,她的发丝被夏阳蒸得暖烫。“就算你真的对杜懿有罪,师父也愿意为了你走黄泉一遭,去阎王那里说说情,给他来世安排个好人家。
而你,你就留在这里,每日行好事,帮村民们做做活,对黄答应好点儿。”
荣筝笑得灿烂。
“那就这么说定啦!小陶你接下来也不许拦着我做梦了。都说了我要找回记的!”
“好好,答应你。话说需要找回记忆的人是你,怎么我还被迫掺一脚……”
师徒二人又说了些闲话,陶眠按照约定,带着荣筝来到深山里面消暑。
一片林间空地,有清泉涌出,酷热的日光被挡在密林之外,荣筝托着泉水喝了两口,顿感清凉。
她赖在此处不走,直到傍晚暑气退散,才和师父一前一后,踏着石阶级级步下。
当夜,陶眠准备入睡,却又停了一停。
他心想,可能是因为两人就住在隔壁,照骨镜托梦没托好,把他这无关人士也捎带上了。
这次他刻意等待荣筝入睡了,才平躺在榻上,在腰间搭了一截薄被。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陶眠陷入沉睡,没见到周公,反而见到了小荣筝。
这回她明显比上次长高不少,不知梦中岁月几度消磨,他的小徒弟从小板凳长成了小树桩,站着快到他腰间。
她正在院中罚站,头上顶着碗,两只手提着水桶,还扎着马步。
看见陶眠这么个“活人”乍现,她张大了嘴巴,头顶的碗随着身体前倾,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我去,死了多年的‘爹’突然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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