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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被人轰出来,独自跑去海边枯坐了大半日,这才心情寥落地回到家。
家里仍是吵翻天,一时间学校打电话过来问孩子为何无故旷课,从蓉也打苏沫的手机问为什么不上班,一时又是舅妈哭着骂女儿。苏沫又一次见识了钟声的倔脾气,让她去做手术,她不说话,再问她究竟谁是肇事者,她也是一声不吭,几个大人拿她全没办法,一直折腾到晚上,舅妈和钟鸣才一同回去新的住处,临走前将钟老板安置在客厅里歇下,苏沫带着表妹睡里屋。走之前,舅妈抹着泪对苏沫道:“她往常就和你走得近,你劝劝她,兴许还听得进……”
整晚,苏沫听见舅舅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她睡意全无,也不管钟声如何,压低声音直接说:“这个手术必须做,这是为你好,你要重新回学校上课,马上要高考,你以后的路还长着,不要钻牛角尖……”
过了好一会儿,钟声才轻轻反问:“你怎么知道做手术就是为我好?”她又接着道,“并不是年纪比我大,就有权威替我决定所有的事,何况……姐,不是我说你,”她翻身坐起来瞧着苏沫,“有些话我不想讲,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现在混得又有多好?是,你年纪比我大,经历比我多,可你不见得就比我想得透彻,要不然你现在怎么混成这样啊?老公跑了,婚姻失败,你一个大学毕业的,跑来我们这儿还给人做保姆,被人骗去车间里当苦力,说出去都嫌丢人……你从来就没替自己好好打算过,啊,还有我爸,一辈子老实惯了,你看他现在混得,厂子被人说拆就拆,以后连我的学费都教不上,考过富二代有什么用,一样上不了大学,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就是一群社会底层的loser!”
苏沫先前是怔愣,这会儿又气极,更怕舅舅听了去,忙道:“你小点声!”
钟声放低声音:“自己没能耐,还要我听你们的,”她看向窗外,白净的脸颊被细碎的月光染上一抹奇异色彩,“有时候机会就是伴随危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这孩子,就是我现在的筹码。”
苏沫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半响回过神,压着脾气问:“钟声,你老实告诉我,那男的究竟是谁?你告诉我?”
钟声摇头:“我现在不能说,我不会让你们去找他的麻烦,我要自己和他谈。”
“不是王翦?”
“王翦和他比起来不值一提,他成熟,博学,什么都知道,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就连一起吃顿饭,我都能学到不少东西。不只王翦,你们谁都比不上他。”
苏沫发了会儿呆,理清思路,慢慢道:“声声,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个做姐姐的,是,我这人笨,没什么头脑,以前上学的时候尽顾着谈恋爱也没好好学,上班了也没个事业心,成天就知道是围着老公孩子转,专业也忘得七七八八,我的能力就只配给人当保姆,只能在仓库里和一群粗人混,我也怨自己,但是有一点我不抱怨——有多大的能耐就用多大的碗吃饭,我靠自己挣钱,钱少,被人看不起,那也是我自己挣的,我过得踏实,我不靠别人,不打有钱男人的主意……”
钟声目不转睛的瞅着她,听见这话笑了:“姐,你现在做销售,就真没靠过男人么,你别以为我真是呆在象牙塔里呢,我听别人说起做销售的女的都直摇头呢……”
苏沫一愣,说:“是,偶尔也有过不好的做法。我这么说也是不希望你像我这样生活,你这么聪明底子又好,以后读书深造找个好工作,完全可以不靠任何人。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是凭本事吃饭的。”
钟声仍是笑:“你们大人就是这样虚伪,教育小孩的时候义正言辞,真做起来又当仁不让。邓文迪聪明吧,有学历吧,人家十八岁做家教就傍上个男人,然后一个又一个,男人就是她的梯子。还有我那个同桌,不学无术,要不是靠家里他能在重点学校的重点班待着?还有那些个成绩比我差的人,要不是家里有关系,她能被保送大学么?条条大路通罗马,就是因为我家里人没本事,我才要想办法抓住机会。”
苏沫立马说:“什么机会,害人不浅的机会。这世上能有几个邓文迪?成王败寇,正因为她成功了,这种成功的方式太稀有,才有媒体对她进行正面宣传,大多数人都是栽了跟头的,那些有钱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总要从你身上榨取更多价值……”
钟声摇摇头,歪身躺下去,显然不愿意多谈,许久才道:“有付出才有回报,而且我喜欢他,很喜欢他……”小姑娘渐渐睡着,苏沫却抱着脑袋,又是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一早,苏沫就自动自觉地回公司收拾了东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旁人看她的眼神里似乎附带了许多微妙内容,更有人无所顾忌地议论:还不是看人有钱么,作为女人不洁身自好,被人甩了还跑去大闹,丢尽咱们女同胞的脸。
苏沫充耳不闻,把手头的任务进度一一理顺存档归位,又用邮件发从蓉报备,就拎了些私人用品往外走,没想从蓉却跟出来唤住她:“你这什么态度,连声招呼也不跟我打。”
苏沫说:“现在算吧?”
从蓉看着她,笑起来,把她拉到僻静处才又说:“我说你急什么,上头的解雇信还没来你自个儿倒先跑了,人家议论几句你就难受了?当初你有胆量在客户和小助理面前自爆隐私,这会儿倒装起清高了。”
苏沫也不愿多解释,没做声。
从蓉只当她转不过弯,提点:“你当初耍花枪抢了曹大拿的位置,你以为那些人都真心服你?还不是顾忌着那个人,这会儿看你犯了事当然会嚼舌根,嚼舌根又嚼不死人,你怕什么?”
苏沫道:“跟这个没关系。”
从蓉很有兴致的反问:“跟什么有关系?”
苏沫哪有心思和她周旋,只说:“你还在这儿上班,知道那么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从蓉笑笑:“你不说我也能猜着,”她顿了顿,“那晚,那个人,是不是王……”眼见对方脸色微变,捱不住抬腿就要走,从蓉忙又安慰,“这世上有些女人呢,被男人那一套洗了脑,以为认同他们的看法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以此证明自己有多纯洁多高尚多值得男人疼爱,多应该让男人送她们一面贞洁牌坊。你是实在人,真没必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她横任她横,明月照大江。”
苏沫见她一本正经,倒有些哭笑不得:“从蓉,你这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有些事我真不想多说,解决不了问题反会影响你,没必要再拖不相干的人下水。”
从蓉颇为不屑地低哼一声,忽又想起什么,笑道:“其实要我说,你还真不亏,那谁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他出去玩,也不知道是他玩人还是人玩他,要是碰上个更有钱的,指不定人就当他是鸭了……”
苏沫听她越扯越远,实在不想再耽搁,忙要告辞,却听见身后有人闷声道:“让人打你电话也没接,上班时间跑这儿休息来了?”
两人回头一瞧,王居安和几个部门领导打电梯间出来,从蓉心说不好:一时没管住嘴巴,也不知人听去多少。好在她反应快,忙道:“王总早,我那个秘书病假,没人接电话,同事才离职,我来问下交接的情况。”
王居安看也没看苏沫,径直对从蓉道:“上楼开会。”
王居安这几天过得很不顺,先是在董事会的提议被人打压否决,而后又被人当众甩了一巴掌,还说自己儿子搞大了谁谁的肚子……当时虽勉强应付过去,但过后每每想起来,心里的火苗仍是跐溜乱串,以至于他破天荒地叫人查了某员工的资料,将其背景深刻了解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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