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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春白边看信,边道:“常娘子说,这些皆是抄书时被筛下的涂改之本,因江都人力实在紧张,腾不出人手再次誊抄……”
“我道她怎这般好心,原来不过是错本而已!”吴昭白负手嗤笑一声:“拿错本赠人,不知道的还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是涂本,不是错本。”吴家夫人嗔道:“那王羲之的兰亭序还是涂改过的呢。”
“母亲此言差矣,王羲之的兰亭序之所以有涂改痕迹,是因即兴而作,涂改过的才是真本!”吴昭白不屑地指向那一箱子书籍,道:“可这些本就是抄本而已,而那些抄书之人,又焉能与大家王羲之相提并论?”
吴春白不急不缓地道:“那些抄书之人不辞辛劳,数十日衣不解带,笔不离手,抄写修订,只为留下这些江南珍本典籍,以授天下读书人。此中之功,怎到了兄长口中竟这般不值一提,反倒要被兄长借往圣大家来加以贬低他们呢?”
她说着,微抬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吴昭白:“兄长怕不是嫉妒他们可以被选中抄书,而兄长连一睹那些典籍的机会都没有吧?”
吴昭白脸色一僵:“……休要自以为是!”
吴春白懒得看他脸色,继续看信,边道:“这些足有五六十册之多,不是单给我一人的,但常娘子说,这些我皆可自行抄留一份……”
这些书,是要分到姚夏魏妙青她们手中的,而除了她们这群人之外,常娘子信上还托她转交给另一个人。
看着那信上所写的姓名,吴春白思索了一瞬,大致明白了常岁宁选择托她从中转交的用意所在。
“明日我便让她们来府上抄书。”吴春白笑着道:“回头我自己也多抄几份,一份给祖父,一份给父亲,一份……”
吴昭白目不斜视,轻哼一声——他可不见得会要!
下一刻,却听妹妹道:“一份给阿宪。”
吴昭白:“……”
阿宪是他儿子的乳名。
一旁的吴家少夫人连忙笑着道:“不必不必,阿宪才几岁,如今刚开蒙而已,给他也是看不懂的,不着急给他。”
“?”吴昭白眼角微抽了一下,心口也莫名抽痛。
吴家少夫人笑的通情达理。
回到居院后,吴昭白左思右想之下,仍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寻了机会,终于还是向妻子问道:“……方才在前厅,春白说要将那些藏书抄给阿宪一份,你为何要拒绝?”
问罢又淡声补充道:“我只是问一问。”
“……夫君不是向来瞧不上常娘子么,若将常娘子送来的书摆到咱们院子里来,那夫君心里能好受吗?”吴家少夫人善解人意地问。
吴昭白嗓子里的话一时哽住,片刻,才道:“书是无辜的……总要为阿宪思虑。”
吴家少夫人笑着宽慰道:“夫君这就多虑了,家里的书,阿宪但凡能用得着的,日后谁都不会防着他的。”
开玩笑,要防的是阿宪吗,分明是她夫君啊。
书是难得的好书,但若送给嘴臭心酸之人,那不是白白糟蹋人家常刺史一片好意吗?她若是常刺史,知晓自己送的书便宜了背地里百般瞧不上自己的人,呕都要呕死了。
至于夫君的前程什么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夫君不得志,问题是出在心性上,其次是资质,同机遇和条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从小到大,吴家已给足了他一切他所需要的。
夫君的心性若不能转变,其它都是空谈。
所以,给他台阶是不可能给的,她只会将台阶给他垒得更高,等哪一日他自己都下不来了,往下看一眼都要吓个半死,或许才有根治的可能。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昭白心中纵然憋闷,却也不好再往下说了。
但接下来数日,每每听说吴春白邀了一群女郎登门抄书,吴昭白都觉得心中七上八下,急躁不安,时常于房中来回踱步。
吴家外书房内,聚集了二三十名女郎,除了姚夏和魏妙青这两个混子之外,其他人都在积极认真地抄书,气氛融洽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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