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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空气里隐约有一丝浅淡的流光搁浅漂浮着。
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陛下才神色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又漠然低下头,继续批阅他的奏折,然而,浑身的寒气却分明稍稍有消退。
七夜也收回眼神,微微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奏折,缓缓走了过去,来到龙案前便停下脚步,看着他好一会儿,而他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眼前的奏折比她吸引人多了!
七夜沉默了片刻,素手一扬,将手中的奏折往他身上甩了去,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抱起案头一边那一叠厚厚的奏折,一手抓着笔砚转身便朝一旁的茶几塌边走了去,将那奏折往桌上一放,随手执了一本打开查看了起来。
陛下抬头看着她,竟是久久也回不过神来,深眸里闪烁着莫名的忽隐忽现的幽光。
一阵凉风忽然从旁边半开的窗口灌了进来,七夜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然而视线依然停在跟前的奏折上,一脸的专注,然而,一直盯着她看的陛下却忽然神经质发飙起来——
“江海,江海!还不赶快滚进来!”
外头的江公公一听到陛下的传唤,立马就慌张的冲了进去,“陛下!陛下!老奴在!老奴在!”
“谁把窗开了?壁炉里的炭火烧尽了你没看到吗?朕的夜宵怎么还没到?怎么办事的?”
江公公好想大呼冤枉啊,刚刚还不是陛下你自己嫌书房里太闷所以才命太监打开窗,是陛下你一直不让我们进去啊,我们怎么知道炉里的炭火燃尽了?而且,看看这炉里的炭火还算燃烧得旺盛好吗?还有陛下你不是一直不喜欢用夜宵吗?
江公公艰难的吞了几口唾沫,脑袋迅速的一转,思量着陛下如此反常的原因,目光一转,转眼间便落在旁边依然还在安静的批阅着奏折的皇妃的身上,苍老的眼睛顿时一亮,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当下便拜道——“是!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准备!”
说着,便是急急忙忙的指挥着身后跟进来的宫女太监关窗,加炭火,准备夜宵之事。
半个多时辰之后,七夜总算将那一叠奏折批阅完毕,而江公公也吩咐着宫女太监们将夜宵准备好,夫妻二人也面对面的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你们退下吧!”
陛下一个扬手,接过江公公手上的酒壶。
“是,陛下!”
这下,江公公才松了口气,一个招手,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便福了福身,然后便退了出去。
陛下抬手,悄然给七夜跟前的杯子满上酒,然而七夜倒也不客气,抬眸冷然瞥了他一眼,然后便端起酒,一饮而尽。
“难得,能喝陛下亲自斟的酒,臣妾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的跪谢陛下万岁呢?”
七夜搁下酒杯,冷冷的开口道,而且把‘臣妾’跟‘跪谢’两个词咬的特别重,听得陛下心底又是一阵揪紧。
陛下抬头看她,如风一般的眸光停在她那明澈秀丽的脸上,许久之后,目光微微暗淡了下来,然而却也没有说什么,又给她倒上酒,然后执起筷子,给她跟前的碗里添菜。
七夜冷哼了一声,便也一手抓起筷子,毫不客气的下筷。
明显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早该知道她若是倔强起来,受苦的还是他的,陛下忽然微微垂下眼帘,眼神沉沉的望着跟前的酒杯,“朕承认适才言语过激,你用不着与朕因此事置气。”
“你是至高无上的陛下,我哪敢跟你置气啊?除非我活腻味了!”
七夜眼底浮起一道冷峭的讥笑。
陛下俊眉一皱,将七夜那不屑的讥笑尽收眼底,“七夜,你明知道朕并非真的有心责备你!你把朕跟孩子丢一边就离开,难道还容不得朕说你几句?墨儿跟苍儿天天跟朕喊着找娘,朕去哪里给他们找?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朕真正放心?”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在你每一次蓦然推开之后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不想每一次你决然转身,我都得尝遍这心急如焚的滋味,我不想我们之间每一次总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弄得彼此之间不愉快,你不知道你每次如此都会让我感到很茫然无措,感到患得患失,感到不踏实。”
陛下有些气急的轻咳了起来,修长纤细的指尖微微扣着桌子,漠然望着眼前酒杯里荡漾开的浅浅水纹,沉寂的眼眸掠过凉风一般的高远,“咳咳——七夜,你可知道……从来都没有人能让朕如此无措,就连当初父皇母后归天,朕也不曾如此心乱如麻……朕也曾一度以为自己是冷血的君王,但是现在……”
陛下抬起眸子,各种复杂的情绪开始在眼底蔓延,浮浮沉沉,“有些话我不想说,我以为你会明白,但是,偏偏有些话,它就必须要说开了你才明白。”
七夜忽然停下了动作,蓦然抬头看着他,星眸里浮现出一些清浅的凉光,沉默了半响,红唇微微一启,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对面的陛下却忽然继续了——“朕好像把自己全输了……”
说这话的时候,陛下那沙哑的声音竟然禁不住有些挫败怅然起来,仰头灌下满满的一杯酒,紧扣着桌子的指尖才一根一根的松开。
“朕之前敢不顾一切的娶你为妃,原本是赌你一定能为朕所征服,赌你会喜欢朕而离不开,如此,你也为朕所掌控。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脱离了初衷。”
“可是,朕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心里有一些牵挂的东西自然是很好。”
他忽然又抬起头看向她,清俊出奇的脸上此刻却是绽放出一弯淡淡微笑来,“我想要的,不是你为我做什么,而是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一转身,就能看到你。就像当初朕还是北玄夜的时候,我们一起横扫柳红院宋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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