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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话的小和尚面上有些不自在,诚然,能有机缘得到无法大师的指点确实很特别,不过他能记住林芸希确实也因为她人长的清新脱俗,思及此处,小和尚赶紧在心里念了阵佛号,他倒是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对皮相还如此看重实在是修为不够。
无法大师不在而且又归期未定,林芸希和方岁寒俩人便返回大殿之中,因为山门外大半被流民占着,所以上山的香客就少了不少,以前熙熙攘攘的拥挤景象已经不复存在,虽然略显冷清,不过却不损寺宇之内半分威严。
“媳妇,觉得累吗?需要歇一歇吗?”见林芸希额头隐隐有些汗意,方岁寒将她扶到一般坐下,眼睛看着她关切的问道。
林芸希脑子里正想着无法大师的事情,半天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累,只是觉得这殿里有些热。”
之前因为方岁寒生死未卜所得天机又惊于这骇人的巧合,当初为了不让朱正梅往方家泼脏水她特地撒了个慌,说是得到以她并没有太细琢磨无法大师的话,现在回想之下却不由得感觉阵阵心惊,既惊于这世间真的有能窥了无法大师的指点,还有什么临时编造的‘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好事多磨难,贤妻嫁农门,福泽有深厚,方郎不负卿’,她当时只是想解围,根本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有无法大师有什么交集,结果现在却……
方岁寒的眼神何等的敏锐,林芸希这个样子一看也能感觉到她心里有事,当下便问了出来,林芸希顿了一下便把当初她还没有嫁到方家的事情说了出来,方岁寒隐约知道当初林芸希在出嫁前维护过方家的名誉,现在才完全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顿时五味陈杂,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脸盘微微有些富盈但依旧美丽如初的女人,在得知被骗婚以后还能站出来维护欺骗她的人的声誉,自己到底是积攒了多少辈子的福气才能娶到她,如果真的像二爷爷所说人这辈子苦苦甜甜都得经历,如果之前自己经受了那些苦难才能换得跟眼前的人修成夫妻,他觉得之前的那些计较和郁气完全都可以消散一空。
“你说我当初不过是扯了个慌,想要打发那些瞪着眼睛等着看热闹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将来会怎么样,可谁知道竟然……我这样是不是对大师的不敬?”越想林芸希越发的觉得自己当初那事办的不地道,面露愧色的开口说道。
方岁寒倒是对林芸希烦恼的事情不甚以为然,他更在意的是他媳妇当初不过是随口一说当时现在看来好像都一一的实现了,而处在其中的关键人物……无法大师他认为是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的,他看不了自己媳妇皱着脸的样子,低声劝道:“媳妇,这事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就如无法大师所言,一切有因才有果,这些事情冥冥中自有注定,你多想也没有任何的益处,现在一切不是都很好吗?这次见不到大师也不要紧,以后还有很多的机会,只要有缘,总会能相见的。”
“大师常年在外游历,再次相见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林芸希低声回道,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感觉到一阵温暖后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些。
种种事情联系到一起,林芸希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无法大师心生了几分亲近之意,这位大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唯一知道她来历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了解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前前后后到底有什么内里的关联,反正以她现在的脑容量是无法想清楚这事的。
“媳妇,你别多想,小心伤神,佛语有云:世间一切事物,皆有缘而来,我觉得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你觉得呢?”对待林芸希,方岁寒永远都有使不完的耐心,循循善诱的劝慰道。
林芸希也不是死钻牛角尖不放的人,听方岁寒说了两句心里那点执念也就慢慢的散去了,忙让方岁寒把之前做好的佛珠送去,既然无法大师现在不在寺中,那就先把东西留下吧。方岁寒不是那招摇之人,只是将那串佛珠交给一个小沙弥,说的是感念无法大师的恩情,等日后大师归来,再来拜访。
时至傍晚,一家人在寺中的客房之中留宿,这次的吃食较上次可以说寒酸了不少,粥稀的很,好在馒头个头大面也足,一家人唏哩呼噜都吃饱了。
吃过了晚饭,方岁寒把方妙叫来陪林芸希,自己则领着方安和还有林靖遥和苏元柏下山去。
晚上的冷风再也不掩饰它狰狞的面目,疾风夹着雪抽在人的面上有种被刀割到的感觉,皮肉都痛的厉害,见识过边疆白毛风的方岁寒并不把这当回事,步子又大又稳,好像风雪并没有对他有什么影响,跟在他后面的三个小的歪歪斜斜的也不甘落后,不过冻的脸通红,眼角渗出泪却不敢张口喊痛,因为一张嘴狂风就灌一嘴,那滋味更不好受,三个小孩心里清楚,如果没有之前的辛苦锻炼,估计他们这个时候早就趴下了,果然,听小姑夫是正确的。
一大三小还没到山门处就听到下面的呻吟声,路两边有提着食物的和尚快步走来走去,流民很多,穿梭在其中的和尚也不少,方岁寒站在最上面的台阶往下看,借着不甚明朗的灯光以及白雪的反光依稀能看清楚下面的情景,跟白天他们见到的流民人群相比,现在更是凄惨了几分,狼狈不堪的人蜷缩在雪中,得不到保暖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得到食物的人顾不得烫便往嘴里倒去,被烫的嗷嗷直叫却依然不肯等它冷下来再下肚,对于他们来说,温暖和食物都是急需的,现在做的一切都出自本能的驱使,他们的脑袋已经被寒冷和饥饿侵蚀的不能思考了。
三个小的探出头向下看去,看到那些比他们还小的孩子瘦的简直就是一根竹竿,身体在雪中打颤喊着“好冷啊,好饿啊”那些稀粥进到肚子里以后带来的那些热意很快就被风雪带走,他们的喊叫也一声比一声的高起来,从上至下望过去,整条长石阶简直就如地狱一般,充满的痛苦和挣扎,这一幕让方安和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几步,眼中满是不忍,他一度以为三哥不在的时候他在大嫂和二嫂的手下时候已经够痛苦的了,不过现在看到这些流民,他觉得自己之前经受的那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那时候自己只是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最起码还能活下去,而眼前的这些人他们真的在他们面前,被活活的冻死饿死?
林靖遥比方安和要镇定些,不过看了片刻便将头转到了一边,手紧紧的攥着衣服袖子,他很想把身上的衣服给那些冻的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小声呜咽的孩子身上,但是此时此刻一件衣服又能解决什么问题?还有那么多人在受苦受难,而他只能站在这里看,明明都是一样的!
苏元柏定定的盯着那些痛苦挣扎又不能解脱的人,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心中除了对这些人的怜悯便是痛恨,痛恨那个高高在上手握天下人生死大权的人是个没用的废物,就是因为他无能所以才让这么多人受苦,更加痛恨他不顾血脉情谊对自己的父王下杀手,也许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爹娘在遭受着同样的痛苦,苏元柏心中除了恨意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好好读书殿试之上替他家洗清罪名?他爹和那个人同为兄弟这么多年,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他还不清楚,明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舞文浓墨的空架子的王爷,为什么还会对他爹下手?主要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就肯定会被视为眼中钉吧,该死的!
苏元柏知道如果他现在的想法暴露出来估计已经够死一百次了,不过他憋死也不会说出来,即便他心里有多么的痛苦和憋屈,在他强大到能把家人救出之前,他必须得藏着躲着,他们家现在只能靠他一个人了。
因为太用力,细白的牙齿深入嫩肉之中,嘴里泛起一丝腥气,苏元柏并没有发觉,不过站在他身边的方岁寒却察觉到了,大手在他的头上抚摸了两下,熟悉的触感拉回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苏元柏,转头一双还没有褪尽恨意的眼睛就落入了方岁寒的眼中,苏元柏立刻垂下头做出乖巧的样子,可能是天色太暗,方岁寒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苏元柏低眉敛目望着地上,看着那皑皑的白雪突然想到之前的每个下雪的冬天他娘总会不厌其烦的老是给他加衣服,最后他穿的简直比外面的雪人还要圆,而他爹这个时候最喜欢喝水看着雪景写诗,以为曾经那些再平常不过的琐事早就忘的一干二净,此时却汹涌的冲击着脑海,心如刀割一般的痛。
见三个小的都有触动,方岁寒看着台阶下面缓缓开口说道:“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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