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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然是可以这么说,但摆在一众锦衣卫面前的困难却半点不会少了,不说其他,就是想从无数案件中找出问题,并重新给出一个公正的审断,对他们来说便已很不轻松了。
他们是锦衣卫,所会者多是跟踪、刺探、搏斗等等活计,还真没有认认真真的断过什么案子。就是曾经碰到过一些案件,他们更多也是通过严刑逼供才定的案,至于其中到底有没有冤枉,就是他们自个儿也是不敢保证的。
所以,当众人冷静下来,商议此次差事该如何办时,一个个皆都露出了为难之色。邓亭更是挠着头皮苦着脸道:“就是让我去与沈卓他们火拼,都要易过这什劳子的复核案件。”其他人也都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
就是唐枫,也感到事情难为,半晌都没有出言鼓励大家,断案对他来说也是个陌生的行当哪。想不到差事才刚到手,就已觉得困难重重,棘手之极了。
幸好这些人中还有个保持了一定信心的,正是杨震。只见他在沉思了良久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百户,各位,这差事确实不易,但也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难办,只要有心,总能找出些破绽来的。你们道那些地方官员在断案时就没有疏漏,就一定公正吗?
“我也曾在江陵县衙里当过一阵衙差,也曾见过有那衙役因为上面压得紧被逼不过胡乱抓人顶缸的。而在三木之下,这些被冤枉之人为免受苦选择含冤认罪者也所在多有。故而,我以为要想在几个衙门所断的许多案件中找出些问题来应该不难,各位也无须太过担忧。”
唐枫闻言,心下略安,他对杨震是越发看重了,似乎这天下间就没有能难住他的。但有些话他却又不得不说:“这么说来,这差事还算能办?”
“能办与办好却是两回事了。”杨震却有自己的看法:“如果只是纠正一些寻常不过的小案子,即使咱们能交差,也无法真叫人心服。只有把一些大案给翻过来,才能显出我们锦衣卫的手段来!”
“大案?你是指杀人,放火之类的案子?”
“不错。若是小案,我们翻过来更多只会叫那些官员面上无光,但要是大案,就不同了。考成法可不是说笑的,一个官员在命案上都不肯用心,胡乱判定,势必要被冠上一个草菅人命的昏官称号,到那时他只会来求咱们高抬贵手。所以以我之见,我们这次只盯大案。”杨震抛出了自己的建议。
虽然觉得既是大案官员审断时必然比其他小案子要谨慎得多,想要找出破绽又翻过来势必更难。但再想想杨震所提出的建议似也在理,众人便也没有反对。横竖都是搏上一把,何不把眼光放高些呢?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唐枫就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开始,咱们就去知府衙门和提刑司查问近段时日里审断的案子。”之所以只选这两个衙门,是因为但凡遇上重大案件,附郭县衙门往往是将案子递交给上司知府衙门来处置,这或许是三生不幸的附郭县衙门唯一的福利了吧。至于提刑司,则统筹全局,几乎所有案子都能在他们那儿找到卷宗,当然是要去上一趟的。
但杨震却突然道:“百户,其实咱们也可以派人去县衙翻查陈案的。”
“嗯?这是何意?想要翻案不是越近的越好查吗?而且钱塘、仁和等县衙门又不会审断咱们需要的大案。”
“百户难道忘了咱们要接这差事的真正目的了吗?我们查案只是手段,目的是能在杭州站住脚跟。只要借查案的机会抓到这些官员的把柄,咱们如今无人问津的处境说不定就能改变了。”杨震双眼亮晶晶地道。
“咳,光把心思放在这差事上,倒把正事给忽略了。就照你的意思办。邓亭你带个人去仁和县,马峰你去钱塘县,我去提刑司看看,二郎,杭州知府那边就拜托给你了。”有了目标后,唐枫就立刻安排好了人手。
“是。”被点到的三人赶紧答应一声。
“百户还有一事,咱们也不能忘了。那楚成海可还与魏兄在一起呢,也该将他送回给漕帮以示咱们的诚信了。另外,魏兄为人细致,此次之事有他也是一个臂助不是?”
唐枫对此当然没有不准的道理,再加上如今外面没了那些眼线,确是可以大大方方地把人给送回漕帮去了。
一夜无话。
次日早上,众人就分头行动开来,杨震这一路除了他外,还有两个叫周质和赵辉的锦衣卫,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杭州知府衙门。
这知府衙门处在杭州城的中间地带,与浙江巡抚衙门,提刑衙门、布政使衙门都相距不远,倒不必找。看着这些相隔不远的几大衙门与武昌城里衙门几乎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规制,杨震不禁啧了下舌,心下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没有一点创新意识哪。哪像后世那些县城官员有想象力,能把大楼整成白宫什么的。”
不过待他们亮出身份,表明来意进入府衙之后,他可就没有空去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因为他已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府衙差役们的深深敌意。想来也是,他们辛辛苦苦搜集证据拿了人,好不容易都定案了,却跑来几个家伙说要复查,这搁谁都无法接受哪。
同样感到无法接受的还有接待他们的府衙推官罗正章,这个听名字与漕帮副帮主很是相似的官员年近五旬,长得倒也颇有威严,尤其是两边脸颊上那深深的法令纹,更叫人不敢亲近。
不过,此时在衙役们眼中颇显威严的罗推官正在杨震面前叫着撞天屈:“杨大人,你这也叫下官心寒了。旁人我不敢说,只要是下官所审理的案子,就没有一件不是有着充分的人证物证的,断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人。”
也不怪他这么激动,实在是身为知府佐贰官的推官就是掌管一府刑狱的。除非知府某次心血来潮想要过问,不然几乎所有案子都是他罗推官做的最终审断。而一旦杨震真从中查出了什么问题,他可是第一责任人哪。
对于罗推官的这一表现,杨震却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在喝了口茶后才缓缓地道:“还请罗大人见谅,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但既然来了,就得把差事用心办了不是?所以,还请罗大人多多配合,将本府这两三个月审断的案件卷宗都取来让我们看上一看吧。”
“这……”见杨震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罗正章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但对方可是锦衣卫的人,他这个七品推官可招惹不起,只得黑着张脸答应下来:“既然杨小旗一定要查,那就查便是了。不过我杭州一府两县人多事更多,即便是两三个月间的案子也是不少。只你们三人能忙得过来吗?”话不投机,这称呼自然也就不那么恭谨了。
“这个就无须罗大人担心了,谁叫咱们摊上了这么个差事呢。”杨震倒显得不急不躁,说话时的语调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那就等着吧,那些卷宗都在库房里放着,要收拾出来也得些时候呢。恕下官还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在撂下这句话后,罗正章便拂袖而去。
看他如此表现,杨震反而更加的笃定了。对方必然是因为知道自己所审案件中有些是经不起细查的,才会显得如此焦躁不安。既然是这样,本次在杭州府衙的复核想来必然会有所收获了。即便罗正章想要藏下一些对自己不利的案件卷宗,怕也未必能藏得干净。
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杨震他们复核案件就会顺利,在已经惹得衙门上下人等都很是不快的情况下,想要他们好好配合可不容易。光是拿些案件卷宗过来,那些人就是拖拖拉拉的,直到中午时分才取来了一部分,还都是些偷蒙拐骗,被人赃俱获的小案子。
而且到了中午,衙门里也没人招呼一声,更别提管饭了。杨震三人只得去外面随便找了些吃的,然后再回到这个已算是他们办公场所的签押房中继续翻看卷宗。幸好对方还没有把事做绝,茶水方面倒是供应管够的。
如此忙了一整天,却几乎没有什么收获。当他们离开衙门时,甚至都能看到那些衙役眼中的讥嘲之意了。
但杨震可不会这么快就气馁的,第二天他再次准时出现在签押房中,在又看了几份小案卷宗后,忍不住拉住一名来放卷宗的书吏道:“怎么,难道杭州真已成了天堂吗?这两三个月里,尽只发生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连一件大案都没有发生?”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只是照吩咐办事而已。”那名书吏面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匆匆退了出去。
而杨震在目送其离开后,也露出了深思之色,他的手中竟多了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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