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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念一菩提（第1页）

海树的眸光里闪出几分不属于凡人的恐惧感，慌乱地后退几分，声音依然肃穆：“佛界再云端之上，你要是找得到，就尽管去。”

魔尊的语气略带怒意：“你信不信朕屠尽佛国？魔祖既然杀了你们造出来的‘佛’，朕干脆毁了你们在下界的根基。”

闻言海树杵着禅杖的手微微攥紧，浓墨般的眉梢卷曲起来，嗔怒道：“你想宣战？”

看着心神紊乱的老僧，魔祖的声音愈加沉闷：“既然一百年前你们能公然开战，现在我为什么不能？”

佛界播撒七百年的种子，在无数僧弥的呵护下，造出的唯一一尊‘佛’，于咸化十三年惨死在魔界域外，使本该燃起希望的曙光轰然消散，“造佛”的计划和决定遭受上界质疑的声音如海水沸腾，他们不禁思索七百年来损耗的精力和代价是否值得，这也成为佛魔两界开战的引线。

海树的声音如禅钟般响起：“人界的咸化十三年，我佛宗最负盛名的‘佛祖’暴毙在魔界域外的血枯峡，他骨血腐化，尸身尽毁，若不是你们屠杀佛陀，我们又怎么会踏临魔界？”

魔祖发笑道：“人界说，身死道消，人死灯灭，曝尸荒野，你们的行僧十多天后才找到他，自然已经骨枯肉烂。”

海树怒道：“一派胡言！九世修行，度化金身，不是魔祖的魔气入体侵蚀，他的肉身起码可以留存百年！”

从造佛的计划开展至今，下界有望成佛的众多僧人集体在第八世的时候遭遇未知的事情，导致功亏一篑，只有‘佛祖’一人完成了从八到九的蜕变，上界曾密切关注过其中的演进，却没有从修行轨迹中找出问题，他们一致归结于‘佛祖’身体中存在不可知的秘密，但九世修行圆满之时，他突然惨死外域，金身也被毁去。

魔尊很轻松地说：“人是魔祖杀的，而且因此突发的战事我们还杀了很多佛陀，佛宗上界不思进取，居然把心思打在人族身上，你们要造佛，我们便‘屠佛’，这是很公平的事。”

海树摇摇头，以一种戏谑的口吻说道：“也许是在佛宗修行的时间太久，我居然蠢到和灵智未开的魔讲道理。”

海曙抬眼看向魔尊背后的明朔，补充道：“魔族的杀伐果决我也该学学，你既然如此在乎榻上之人，老僧现在就度化他！”

两只黝黑的手掌交汇融合，而后掌上十指在瞬息之间捻成无数饱含业力的佛宗手印，海树禅师深邃的眸光中闪烁着洁净的白色焰火，罪孽深重的沉沦之地在他眼中逐渐消解，而后在佛界辉光的照耀下重塑为生灵磅礴的繁盛世界。

失去手掌搀扶的禅杖，随着海树双唇震动念诵的经文缓缓转动，气流在搅动中凝成无形的漩涡，终于禅杖的速度突破肉眼限制，在静默中矗立原地，动静合而为一，海树的身后现出一尊八丈金身的无面佛像，圣洁的光芒铺撒天地。

明皇朱翊宁和明朔都在梵梵佛经中昏睡过去。

咸化二十年腊月三十日，本该欢声笑语的京城中鸟雀无声，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人穿着蓝青色官服行走在萧索的街道上，他肩头低耸，意志消沉，心头微微颤抖。

正在此时，一个浓眉老僧裹挟着血色袈裟降临天际，他手中的禅杖脱手而出，朝着青年人飞去，明朔感到一股包含毁灭的急剧力量朝他冲来，他立刻奔跑，四处寻找能躲避藏匿的地方，但那禅杖似有火眼定行，曲折缠绕，始终往一个人影处疾驰。

在一处巷子里，明朔已无路可退，空中默立的老僧发出一道佛音：“你的命途定在一百年前，纵使侥幸苟活，始终不能有所改变。”

巷子深处的砖石爆裂，一道皎如明月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雪白的手掌轻轻一指点在禅杖上，禅杖瞬间化作点点白光消散，那天外来人朝着天穹喊道：“佛宗以轮回定命，众生却总有轮回之外的存在，你的禅念世界确实很强。”

语罢，砖石四裂，地面沉陷，苍穹扭曲，四周的世界开始破碎，渐渐遁入一片无边的黑暗，魔尊的手始终紧紧握着青年人的手掌，等所有混沌黑暗中散出点点星芒，天际重新开启。

明朔睁开眼，海树禅师已经嘴角渗血，他眉眼的恐惧已经按捺不住，但双腿似老树盘根般定住，始终没有选择逃走。

他震然的神色中更多的是惊讶，叹道：“区区百年，你的修为已精进到如此地步，我原以为可以与你这道神念不分高下……”

魔尊留存的力量不多，随着禅念世界的破碎，他的身影缓缓消散，虚无的空间中传来幽深的嗓音：“海树，劝你不要对明朔动半分妄念，上界视你们如蝼蚁，朕有无数种方法杀死你和你身后的佛宗，他留下来，只是因为他想留下，但凡有丝毫伤损，朕必然让你承受比死更惨烈百倍的痛苦！”

魔尊的退走，并不是因为他破开海树的禅念耗尽了所有力量，而是这道神念存在的时间只有这么长，两界力量的对比差距已经比百年前更加凸显，海树嘴角的血仍在不断渗出，他心里万分震撼于这道神念的强大，“造佛”的计划已经牺牲了很多人的修行时间，这是否是错的，又该不该‘一错再错’？

他叹气的同时额头生出许多汗液，虽然作为佛宗内宗重地——净土的领袖，位处上三座的戒律座，在上界之中却没有任何话语权，更没有对上界已作决定的置喙之权，他只能遵从上谕，等着“造佛”这株菩提结果。

再次经历生死时刻，明朔对于海树禅师的恨意和对佛的恨意又加重几分，面对海树，他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极致的忿恨。

身体的疼痛消失，明朔的身体感到无比轻快，他的眼光瞥见身旁墙上挂着一柄龙虎盘绕的剑，在海树的默然中，他的手缓缓伸向那柄剑。

嗡的一声剑鸣，清脆而锋利的刀刃抽身出鞘，狠狠斩下，一道银白的剑光落在海树身前两掌的距离，纵使握紧剑柄的那只苍老手掌如何用力，甚至双手搭剑，剑尖不再前进半分。

禅杖发出淡淡的白光，雪花一样的白芒从剑尖蔓延至剑身，再到剑柄，最后绞碎一切尽数消散，明朔不可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