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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会,门从里面被一截力抵开。
屋里漆黑,只有点点明灭不定的幽然烛光,摇摇欲止,陆屿然五官洇进紧密的骤黑中,能?窥见隐约的轮廓。
温禾安以为他会将先前楼下的短促失态无谓遮掩过去,冷着眼一字不提,但并不是。他抬眼,经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沉淀平复,眼底仍盘桓着不曾全?然消散的紊乱情绪,有些不太受控制。
他像是不知道,又像是知道,然难以自抑,干脆破罐子破摔,冷然将冰山一角的情绪都撕开,给她看。
温禾安与陆屿然因两家各自诡谲的心思纠扯在一起,各怀鬼胎,目的不纯,时至今日,什么都是假的,两人靠一个岌岌可?危的合作暂时保持和平之势,若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羁绊的,唯有一道姻缘之契。
温禾安与他对视,看得微怔。
陆屿然伸手抵了抵眉心,嗯了一声,什么多余的话都不太想说,压下脑中的胀痛,不紧不慢踩着楼阶下去了。温禾安转头跟在他身后,先看着他的背影,又盯着他如流云般的袖摆看了看,杏眼睁得圆而?满,半晌,站在某一截阶梯上停了一会,唇角抿了抿,慢慢又翘出一点细碎到不可?捕捉的弧度。
她现在,好像有点能?确定了。
底下满屋子人,因为苏韵之太不拘束了,所以其?他人都难免有些拘束,幕一和宿澄都有问过这位执事一些事情,可?她爱搭不理,只掀眼皮不搭腔,惹得风光无限的天纵队正副指挥使互相对视,最后只得尴尬地摸摸鼻子。
按职位来?说,阴官家的大执事,也就跟他们?差不多。这姑娘这样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在阴官家家主手中领活办事的。
但苏韵之对商淮还不错,她抓着自己长长的蝎尾辫抚了抚,眼神跟着他晃晃悠悠。商淮挖空心思要研究透彻一个人,自然会下功夫,这不,饭后麻利地收拾好残局,就又进了厨房,给这位年龄小脾气不小的姑娘端出来?一杯梨汁。
这种妥帖的服务让苏韵之对这位天悬家的小公子很是满意。
陆屿然和温禾安一前一后下楼,兀自找了椅子坐下,他和苏韵之本来?就是谁也不想看见谁,都嫌晦气,刚一见面,就被她口无遮拦刺了好大一下,现在是垂着指骨耷着眼,径直问:“什么时候下?下去能?带多少人?”
苏韵之慢条斯理地嘬了一口梨汁,腮帮子鼓起来?很大一块,等?都咽下去,才说:“带多少都行,我和那些半吊子不一样。”
商淮看了看四?方?镜,认真起来?:“刚得到消息,说天都那边阴官已经下去了。”
“现在下啊?”苏韵之瞥了瞥外?边的天色,收回视线,问:“晚上?”
商淮点头。
苏韵之皱了下眉,转着盛梨汁的杯子,半晌,无情地点头:“去给天都办事的阴官是哪些倒霉蛋?有几?个?他们?回不来?了,我先把名单给……报上去。”
商淮卡住了。
温禾安察觉到什么,她问:“怎么了?下溺海有时间要求,晚上不能?下?”
“归墟外?这道溺海支流一直很特殊,不稳定,比两道主支危险,我刚进萝州就感受到了,晚上里面闹得很厉害。”苏韵之说:“下也能?下,会死人,如果情况很危险,我会先跑,不会管你们?。”
她话说得一如既往的直白?,直得商淮和罗青山瞠目结舌,陆屿然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凉凉颔首:“嗯。这就是你还人情的态度。”
苏韵之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浑然是一副“我都亲自来?了还要怎样的态度”,振振有词地纠正他:“我是提前说清楚。”
“也就是说,下了溺海以后,我们?也得注意时间,白?天下去,晚上回来?。”温禾安从这种不太友好的氛围中抓出较为关键的讯息,眉梢微动,问她:“你下过无归城吗?里面究竟如何?全?部探寻完需要几?个日夜。”
苏韵之摇头,很不愉快地捏捏手指尖和指甲:“我没事不去那种地方?,平时躲着走都来?不及。”
“怎么突然都往这个地方?涌,温流光要双煞果我现在知道了,你们?也要?”
从这话中就能?听出来?,这人是真才出关。
商淮摊摊手,将大概的情况介绍了遍,话语有些无奈:“这不是……天授旨的诱惑太大了,哪有人能?抵抗得了。”
“嗯?”苏韵之喝完最后一口梨汁,这会倒是将眼神分到陆屿然身上去了,她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眉头拧起来?,露出一个不能?理解的眼神,声音清脆:“怎么又是这个,他们?争来?争去在争什么。天授旨和帝源不是本来?就该是你的?那群废物?整日什么
也不做,也好意思……”
苏韵之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将后头半截话咽回去,把手里的杯子“叮叮”敲得响亮。
她倒不是替陆屿然抱不平,这人太傲,她很乐意在别?的事情上幸灾乐祸,但想想自己一年一次,奄奄一息卧床苟延残喘的样子,再想想陆屿然,以及他还要跟这群不知所谓的人打擂台这件事……就倏的迸发出种感同身受的悲愤同情来?。
温禾安顺势看向陆屿然,他对这话没什么表示,倒是商淮见今晚下不了溺海,他们?又陷入了某种难言的沉默,见缝插针又很是不甘心地问:“你们?家主的师兄为天都颁布了悬赏令,这件事你们?家主知不知道啊?”
温禾安忍不住捂了下眼睛。
苏韵之对商淮倒是和颜悦色,觉得和他说话很有意思,她弯弯眼睛,点点头:“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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