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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争鸣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他虽然没说出口,程潜却已经看出了他心里疑虑,其实程潜大部分时间都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只是他多半不会宣之于口,也基本不往心里去。
见大师兄踟蹰,程潜便接话道:“你要是想去看看,我们现在就去找二师兄他们。”
严争鸣沉吟着没动地方,好一会,他忽然不着边际地说道:“师祖至死都在挂念门派,宁可身死魂散,也要将三魂化在铜钱里,替门派拦下大劫——破妖谷,毁噬魂灯……况且他虽然走火入魔,却也不像是恶贯满盈的人,若你是师父,就冲这份情义,你会狠心将他葬在树下么?”
程潜顿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那小渊呢?要是我们真的在南疆堵到了他,你打算怎么办?”
严争鸣眉头紧锁,又是半晌没吭声。
无论韩渊之后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他当年杀程潜的时候并不是出于本意,中了画魂之术的人连自己碎尸成块都无知无觉,韩渊根本无从抵御,这些严争鸣都心知肚明——但知道归知道,他始终心怀芥蒂。
这时,他心里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问道:“当年若是反过来呢?如果中了画魂的人是小潜呢?”
这念头一冒出头来,严争鸣就忍不住想得入了神。
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到程潜身上——程潜的模样其实与少年时差别不大,只是高了一点,眉目与骨骼少许长开了些,轮廓依稀当年。但严争鸣每次仔细看他,都会产生某种说不分明的感觉。
他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多年不见的陌生感,后来发现不对,因为他每每一闭眼,就恨不能连程潜有几根眼睫毛都记得清清楚楚。
按理说,对熟悉的人或物不都应该熟视无睹么?
严争鸣却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敢盯着程潜看,总觉得看多了会灼眼似的。
“如果是小潜,当年我可能根本不会看着他跳海离开。”良久,严争鸣无奈地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他暗自叹了口气,有点愧疚,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偏心了。
严争鸣在旁边这么思前想后,目光便不免显得有点痴痴的,程潜一时间又想起了那日竹林中他眉心蹿起心魔的样子,突然有点烦闷。
“这些烦心事本来就不该上他的心,”程潜心里暗道,“有什么疑难,大可以全让我去办,这么为难做什么?”
大师兄吃了这百年的苦,实在已经足够了,程潜决定让他以后只管吃喝玩乐,偶尔摆一摆掌门的谱,过过作威作福的瘾就行了——自己已经连七道大天劫都扛下来了,难不成还扛不住扶摇派这根摇摇欲坠的梁?
“走吧,地锁既然在掌门印里,那朱雀塔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去看看。”程潜说着站了起来,伸手去拉严争鸣。
严争鸣出于某些不可说的原因,每次程潜的手在眼前一晃,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于是下意识地一挡,一把抓住了程潜的手。
程潜指尖冰凉,唯有掌心处有一点稀薄的温热,却好像会灼人一样。
严争鸣不动声色地哆嗦了一下,没舍得松手。
程潜不以为意,“啧”了一声,反手捉住“捞钱公子”那只带了铜钱戒指的爪子,粗暴地将他那枚有碍观瞻的戒指撸了下来揣进袖子里,叹道:“行了,这回没人扇你巴掌了……弄这么个仿灵带在身上,我看你可真是吃饱了撑的。”
严争鸣手上陡然一空,心里一瞬间怅然若失起来,程潜却已经先他一步往酒楼外走去。
方才那股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严争鸣在后面恋恋不舍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感觉自己有点不正常。
难道是天太热,程潜手凉,能避暑镇宅么?
程潜此时已经走出了大门,见他还在那磨蹭,便疑惑地回头问道:“师兄,你干什么呢?”
严争鸣嗫嚅道:“我……嗯,天有点热……”
他一边吞吞吐吐一边唾弃自己,小潜又不是什么外人,小时候练完剑澡也不洗就在他床上滚过不知多少遍,直说“你过来让我蹭点凉气”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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