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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间或有几片黄叶倔强地赖在枝头不肯走,空气中弥漫着粮食收获后特有的醇厚香气,今年的收成大抵不错,无形的喜庆弥漫到了各处,除了
一位三十出头的黝黑汉子牵着一辆牛车沉默地走在土路上,抿着干涸发白的嘴唇一言不发。
板车上坐着一位穿着粗布襦裙的少女,鬓间散落的几缕碎发难掩丽质,白皙的皮肤让她和前面拉牛车的汉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人。少女的眼中泛着空洞,藏着迷茫,怀中抱着一个半鼓不鼓的布袋子,里面装的好像是粮食。
板车的另一侧放着几床旧铺盖,一个包袱,便是车上的全部了。
女孩紧了紧怀中的粮食袋子,传出“沙沙”细响,这声音仿佛给了女孩一丝底气,只见她嘴唇翕动,唤道“姐夫”
牛车没停,拉车的汉子也没有回头,只是闷闷地回了一句“嗯。”
又是长长的一阵沉默,女子再度开口“以后”后面的话好像被什么给卡住了,再出口,声音陡然降了许多“逢年过节的,我还能回家吗”
汉子叹了一声,依旧头也不回地说道“绣娘,你大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爹死了以后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大姐做主,她毕竟生了姓柳的儿子了不是分家分家,分了家就不是一家人了。”说完这些汉子又低声安慰了一句“你有手艺,勤快点儿,饿不死的。”
被唤做“绣娘”的女子不再言语,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是柳家的三女儿,家三个姐妹,除了身为长女的大姐有名字外,她和二姐都没有名字。
及笄前,家人和街坊都叫她三娘,及笄那年绣娘为表庆祝,在自己的裙摆上绣了一个花样,所展现出的精巧的针线手法令人赞叹,打那之后大家就都叫她“绣娘”了。
绣娘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因为没有儿子经常被人欺负,家里家外都靠绣娘的大姐顶着,到了出阁的年纪绣娘的大姐又自己做主,找了一个落难至此的可怜人做了上门女婿,很快生了姓柳的儿子,从那之后家里的事儿,多要问过大姐的意思。
一个月前绣娘还是个有家的人,大姐虽然不喜欢她,却也没有把她扫地出门的意思,直到绣娘的未婚郎君在成亲前夕病死,直到绣娘的爹爹没隔几日也跟着撒手人寰一切都变了。
绣娘成了远近闻名的“扫把星”“丧门神”没人再请绣娘做针线活,绣娘的刺绣无人问津,绣娘再也不能补贴家用了。
两个男人的死,落到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子头上,即便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
爹死了,家里大姐说的算。
娘亲没主见了一辈子,除了干活几乎什么都不会,二姐早就出嫁了,大姐提出分家,即便女子被分家出去这事儿闻所未闻,也没有人站出来为绣娘说一句话。
柳家在城郊有一座老屋,空了许多年,挨着义庄卖也卖不出去,正好分给绣娘。
“到了,我帮你把被褥搬进去。”绣娘回过神,看着眼前荒败不堪的院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深秋的冰凉透到绣娘的胸腔里,五脏六腑都冒出丝丝凉意。
院子早就荒败了,围墙倒了一半儿,院内杂草丛生,屋子也破烂不堪,四面透风,往西边略一瞧,隐隐能看到一个挂着白灯笼的阴森建筑义庄,存放无人认领或身份不明的尸体的地方。
绣娘打了一个寒噤,抱紧怀中半袋子粗粮下了板车,匆匆超过抱着被褥的男子,先一步进了屋。
绣娘的姐夫看着绣娘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意外,绣娘的利落超出他的预料,他们夫妻事先商量的,对付绣娘“耍无赖”的办法,全然没用上。
男子将绣娘的被褥丢在积满尘土的炕上,反身拿了破布包袱回来,丢到被褥旁边,总共不过两趟便搬完了。
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回去了。”
绣娘转身,将双手叠在身侧朝男子行了一礼,低声道“谢谢姐夫。”
男子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屋外传来牛车的碌碌声,直到听不到一点儿声音,绣娘才靠着冰冷的草泥墙瘫软下去,咬着嘴唇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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