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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歌不悦地回眸:“不是蘼芜。”
拓跋焘怔了怔,旋即,他想起汉人的那首诗来。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
的确不是一首好诗。
拓跋焘又一次尴尬地脸红了,他总算明白了汉人所谓的“不学无术”是何解,明明是要哄美人开怀的,却不料竟把美人比作了“弃妇”。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干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啊,我对你们中原人的诗知之甚少。”
芜歌显然也是想到了那首诗,心底懊恼至极。取名的时候,她为何就没想起蘼芜呢。
静默许久,只闻耳畔呼呼的风声和追赶的马蹄声。
拓跋焘明显感觉到身前的女子,周身散发的气息骤地冷了。这更加做实了对她身份的猜想。一场交易,他原本并不在乎她姓刘还是姓徐。可当下,他不知为何满心都是愧意:“不是蘼芜,也不是荒芜,是芜芜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笑叹:“好名字。”
芜歌的背脊僵了僵,眼角被夜风吹得有些酸涩。
拓跋焘凑近她的耳畔:“阿芜,待今日安然脱险,来日我凯旋回京,就迎娶你。”
芜歌的脖颈僵了僵。这一路同骑,其实,她很不自在。从小到大的贵女教养,时刻都在耻笑她的行径是何等放浪。那个人的始乱终弃,甚至是狼子夜的冒犯,她都可以捂着心口忘个干脆。
错不在她。
可阿康和身后这个男子,是她主动招惹的。她何以沦落到如斯地步?
芜歌觉得好冷,冷到她都认不得自己这副躯骸了。“拓跋焘。”她想说点什么,可开口方觉,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她的人生不可能清白了。
“嗯?”拓跋焘凝着她的侧颜。天已蒙蒙亮,月光和星光都已落场,而太阳还隐在东边,只透着丝丝缕缕的粉光。她的侧颜,映照在这样的粉光下,晶莹剔透不可方物,叫人莫名地涌生一股想要浅尝的冲动,可是,这粉光又像极了佛刹的佛光叫人不忍亵渎。
“叫我阿焘吧。”拓跋焘见她不再说话,也说不清为何会来这么一句打破僵局。
几番突围,正如芜歌预料的,都是徒劳。
最终,两队人马还是正面对峙了。
芜歌还是与拓跋焘同骑。她明明是做男子装扮,但只一眼,徐湛之就认出她来:“芷——”
“徐二哥!”芜歌扬声打断他,“多谢你前来相送。我此行与哥哥回魏国认亲,义父是准了的。还请放行!”
心一驱马上前,拱手:“徐将军。”
徐湛之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梭巡,不肖片刻,就了然了。父亲虽然隐瞒了他诸多事情,但心一是从北边魏国救来的,且家世显赫,心一有个妹妹,早已病逝,他隐约是知晓的。芷歌此番是要冒名顶替,前往魏国认亲?父亲这步棋究竟是何用意?
“你——”徐湛之的目光最终落在芜歌身后的络腮胡上,满是审视。
拓跋焘迎过投来的如炬目光。
芜歌下意识地挡了挡身后:“徐二哥,这些是我在魏国的家人,都是来接我的。”
如此,对视良久。徐湛之眯了眯眸:“你何苦如此?哪怕不留建康,来滑台找二哥亦可。”父亲的谋略和野心,他素来是知晓的。竟将棋局安插去了北魏,他实难苟同。可同气连枝,他若此刻拿下这一行人,那徐府,不,是眼前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妹妹只怕就无路可走了。
徐湛之矛盾挣扎不已,他想劝服妹妹回头是岸:“北地荒蛮,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此去凶多吉少。还是留在滑台吧,二哥护你。”
“北地吃人?”拓跋焘不悦地挑眉冷哼。
芜歌捂住拓跋焘的腕,止住他。她看回徐湛之,眼前的二哥与她并非一母同胞,甚至二哥的生母与她的母亲还有仇隙,但二哥素来是疼爱她的。其实,上头的八个哥哥都很疼爱她。
她觉得双眼酸涩,极力眨了眨眼才止住酸涩翻涌:“与其苟安于世,不如轰轰烈烈赴死。二哥放着繁华的建康不留,独守这蛮荒边城,不也是如此?”她拱手,语有哽咽:“求二哥成全!”
徐湛之暗暗地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还是一挥手:“放行!”
“多谢,珍重。”芜歌拱拱手,一行人便取道而走。
“慢着。”徐湛之望向芜歌身后的托腮胡,“不管阁下是谁,请传话拓跋焘,今日我睁只眼闭只眼,可不全是为了我的妹子,还是为了边城百姓免遭涂炭。”
拓跋焘挑眉:“话一定带到。”说罢,便扭转马头疾驰而去。
待一行人奔出老远,徐湛之才收回目光。从十七在滑台露出行踪,他就有所怀疑。暗中埋伏跟踪,无非是想查个究竟,故而,他今日带的兵士,都是徐家嫡系亲信。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他扛在肩头的妹妹竟然这般胆大妄为,勾结投奔了魏国。
瞧那络腮胡的气度,他隐隐怀疑——他打住思绪,罢了罢了,她活着已是万幸,也许只有异国他乡是她唯一的生路吧。
徐湛之沉声吩咐属下:“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个字,违者,斩立决!”
“是!”兵士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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