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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西遒回到武翊侯府,还未来得及回到自已的屋内更衣洗濯,便先被叫到了正厅。
府上仆从去请他时,只说,老太君和二爷都在厅内等他,似有大事与他商议。
因着清晨才归,裴西遒自然还穿着昨日的衣衫——现在已有些皱巴巴贴在身上。
他不知祖母与叔父为何突然唤他前去,心中纳闷,又隐隐担忧他们从自已身上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且说裴家的“武翊侯”,是裴西遒的父亲、曾于魏朝担任司马的大将軍裴闿所获爵位。
裴闿早年跟随太武帝征战四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深受天子器重,裴家又乃魏朝四大世家中最为显赫的一家,自然是荣光无限。
裴闿,字伯封,一生戎马倥偬,功绩无数。明明有着优越的出身、至高的权位,他却不愿留在平城为官,反倒一心想要戍边守六镇、抵御外敌。他就像明亮的烛火,将一生都燃烧在了守卫百姓安平的大业上,直至最后积劳成疾,病逝于边疆。
裴闿留下的五万“裴家军”,至今继承着他的遗志,戍守在北境边关。
父亲去世后,他的武翊侯爵位本该由时年九岁的裴西遒继承,但当时却被叔父以“年龄尚小”为由暂缓;叔父裴偃暂代接管了武翊侯府,言曰“等雁回加冠成人后再行归还”,因此,裴西遒如今仍是侯府“世子”身份。
裴偃,字仲启。此人不似裴闿尚武,而是在朝中任职文官。
裴偃也有个儿子,也就是裴西遒的堂哥,比他年长两岁,名叫裴存胥。堂哥自幼和叔父一样文文弱弱,偏偏叔父对他寄予厚望,总想他能成器,还常明里暗里拿裴西遒来激他。
不知是不是裴西遒多心,他总有种直觉,裴偃似乎已不想再将武翊侯归还给裴西遒,而是想让裴存胥来继承。
这些年来,叔父一直在“提溜”着自已儿子往上冒尖,不过堂哥倒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宽厚温润,从不喜欢与人竞争什么东西,总被叔父痛斥“不思进取”。
裴西遒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堂哥和自已同从书院里考了试回来,他的文章被夫子夸赞了半天,而堂哥的试卷则被夫子用朱笔勾得触目惊心,还喜获了一句尖刻的评价——茅厕里的厕筹穿起来当竹简,都没你的文章臭。
那天堂哥原本高兴地问他,二郎,我要去厨房做宵夜给咱俩吃,你是想吃豆饭还是红豆粥?
不等裴西遒回答,便见叔父板着个脸,怒气冲冲地拿着戒尺追着堂哥打,直将他打得鬼哭狼嚎,屁股开花。
小小的裴西遒呆若木鸡。等到叔父撒完气,甩袖子离开,堂哥才呜咽着提好裤子,揉着自已一片惨状的屁股。裴西遒问他,不要紧吧?
“二郎,”堂哥鼻子一抽一抽的,眼里还噙着泪花,“你想吃豆饭,还是红豆粥?”
裴西遒的祖母,石太君,则是一位传奇女子。年轻时英姿飒爽,乃是大魏第一位女将领,单手能抡得长槊虎虎生风。后来嫁入裴家生下两子后,也仍能领军作战,堪称为传奇。青年丧夫,中年丧子,似乎都不足以击垮这位内心刚毅的女子。
以上便是裴西遒对裴家人的印象。
且说回今日,当裴西遒赶到正厅时,见主位上坐着祖母和叔父,皆是面色凝重。
“二郎,你昨夜去哪里了?”叔父裴偃冷沉着脸发问。
裴西遒行礼后,便落座于次位。
“北军府有些公务需要处置,便在那边待了一夜。”裴西遒惊讶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扯谎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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