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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铭出现在皋城,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他对周淑兰的感情很复杂。
如果没有姜昭昭,那么周淑兰就是他亡母生前的好友,是会认真去看望外公的重情之人,是一个对他温和关心的长辈。
可是他爱上姜昭昭。
从前姜昭昭生活中的有些艰难,是周淑兰造成的。
闻铭其实完全不赞同一个原配去找私生女的麻烦。因为每个人,她出生的时候,都是无辜的。
父亲母亲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情难自持,就把她造了出来。
可人在事中,这能清晰分明的又有几个?
他不喜周淑兰难为姜昭昭,但说到底,周淑兰不算一个坏人。她和他母亲一样,是在痛苦中挣扎的人。
他又一次踏上殡仪馆的那个纪念广场,这一天,往周家设灵之处吊唁的人明显增多了。
这是这位地方高官,肉体存在于世的最后一天。明天,他的四肢百骸将化成一捧灰,成为生命最初的,碳元素。
但周父的一生,显然算得上是幸运的。他有政绩,人走了,经由他笔下的惠民制度还在。墨宝还在。
从这一点来讲,再往上,整个上流阶层,都是幸运的。
因为他们可以流芳。
而太多人,一生只如夜空流星,划过,不留痕。
甚至流星,也是幸运的。
因为,它至少,发光。
而丁芮,姜双,乃至周淑兰,以他有局限性的眼光,可以预见的未来。
社交关系中,将很少有人记得她们。
全部都是傻女人,为了不值得的男人,为了抓住虚无缥缈的所谓感情。
闻铭进入礼堂。
远远看见高志和周淑兰并排站立,在水晶棺旁,迎着宾客的方向。
周淑兰脸部苍白而浮肿,尽显疲态。
不像‘西华里’那时候一脸的愤怒与戾气,亦没有了和他来往时的从容与和善。
闻铭忽而想起,那天周淑兰和姜昭昭谈完,从包间内出来。中年贵妇,举止得体,淡声和他抱怨:“可笑不?那丫头竟然和我说什么,‘广阔天地,女性应该活得更加舒展’。”
“她那种生活,懂得什么叫舒展?”
舒展。
闻铭忽然明白。
不是高定珠宝,下午茶。
不是插花,不是品牌邀请手绘沙龙。
舒展,是要有自己能够为之长期努力的事情。是奔头。这是事情,最好有实用性,获益性,以及,一点点的高尚性。
那么除此之外的事,就不需要耗费太多心力抓牢。有就享用,没有,也不妨事。
闻铭懂了姜昭昭的‘舒展’,她是对的。
他已经走到致礼区,从一侧台桌拿了一支白色菊花,等排在他前面的一家人鞠了躬,和周淑兰夫妇握手致意之后。
他颀长非凡的身影鹤立。
眉梢,眼角皆是肃穆。缓缓,深深鞠躬,敬献鲜花。
从病重到去世,再到守灵,还要谢礼,迎来送往。周淑兰整个人差不多是呆的。
直到年轻的躯体拢住她:“兰姨,节哀。”
周淑兰回过神,撑着闻铭的肩膀,对他的脸看了又看,骤然恸哭:“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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