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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关系,会在拥有相同的秘密时,变得逐渐紧密。
比如周狸娘,虽然对贺氏的恐惧,快要超越家中酗酒后就揍人的老爹了,但一想到两个人缩在三楼看脑浆,好像也没那么惧怕了。
甚至,渐渐生出了一丝丝丝丝的亲近——认真论起来,贺氏还真没害过她,她想留下来,贺氏就想办法帮她留下来,虽然指着她出门送信,但送了信也是给了银子的,上回去绸庄送完信,就花半个时辰跑一趟,给了她一小块碎银子
虽然她不爱钱,但这种做法让人熨帖,至少能让她觉得自个儿有用处。
后头又看贺氏画画。
惊艳。
非常惊艳。
那副《雪树双鸦图》技法娴熟,鹊华秋色,浓淡干湿,虚实布白安排得相当巧妙。
画画的人,看画不看人,贺氏的画虽是临摹,但足可见灵气、惆气和怒气多股气息交融攀延,在薄如蝉翼的纸背上,汇出草木树根、花鸟兽虫、农耕渔牧的精魂与神智——这样的画家竟画不出自己的画,竟叫周狸娘心头生出三分心疼。
嗯,生出几分心疼后,周狸娘很想给自己“啪啪”两耳光——她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看贺氏吃天吞地的恶相,又需得着谁心疼呢!谁又能给她老人家排面受呢!
除开周狸娘,再比如知母堂的黄栀,自那夜与山月说得半透不透后,这几日愈发亲近,来得十分频繁,同耳报神似,先报“画送出去了!”,跟着报“柳老知府的妻室罗夫人叫太太府上去!”,第三天山月就收到与段氏一并前往城东柳府的消息。
段氏亲至群芳苑,身后的黄芪带两个小丫鬟捧着一溜朱漆托盘,里头叠了件湖蓝色镶斓边的马面裙,褙子也挑了鲜亮的杏色,后头的珍珠头面虽是小碎珠串成的,却也是平民市井里看不见的款式。
段氏兴高采烈帮山月妆扮:“老大人一见你的画就挑出来了前日呈上去的画,今儿就要见人,照事态发展的顺利程度来看,翻了年头怕就要给你置嫁妆!”
山月穿过耳洞,在杂耍团里,东家要她耳鬓簪花,三伏的天,拿针尖胡乱帮她戳了耳朵,天气热,加之日日要簪花,洞眼根本长不好,时不时就发肿堵住,连带着脑门也发烫,后脑勺发晕,是桩极其不舒适的事。
到“过桥骨”后,手拿笔吃饭了,这些外相的物件儿用不着了,山月就放任耳朵眼长合拢,只有看到皮肉表层凹陷的小眼,却不见洞眼已经长合的血肉。
段氏见她有耳洞,拿起银针耳坠子就往里塞,一塞塞不进,便在手上暗自使劲。
山月压根感受不见耳朵洞眼刺痛,满脑子只有后半句话“翻了年头就要给你置嫁妆了!”——出了程家这门,她还上哪儿寻仇去?!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而她如今手中有千丝万缕条线,却始终找不到线头,将所有的线编织成天罗地网。
山月如木偶人僵坐在铜镜前,看两只耳朵洞眼都渗出了血,小碎米珠子如愿地坠在耳垂,将嫣红的血迹映衬得越发灼人。
段氏不在乎出血不出血,只在乎这人被点缀得美不美,耳坠终于佩上,她呼出一口长气,抬头看铜镜,笑意盈盈地将双手摁在山月的肩头:“你看,人还是得打扮,往日只见你底子好,如今匀上粉、点上唇,便是县令家的小姐也当得!”
山月静静地看着铜镜,目光却飘忽地落在了段氏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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