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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欣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罗维涛,那曾经是罗家女孩子中最坚强的一个,此刻却被婚姻折磨得寂静无声,甚至于生命有危。长欣再次想起了小时候那艰难的岁月,她抱着发了霉的罗维涛四处奔走的时候。
长欣心里有个声音在喊:“那是你救回来的孩子啊!那是你的孩子啊!”
这声音催促着长欣,她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离婚。这次我做主,我负责。离婚。”
罗维静和唐彩霞原来那悬浮着的不知如何办的心此刻忽然有了着落。罗维静跟着姑姑的声音,声线颤抖地喊道:“离婚,我们自己姑娘的命捏在自己手里,你们今天就是不签字,我们也要做手术。”
“你敢?你是杀人!”罗维涛的婆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坐在医院的走廊的地面上耍起疯,“那是我们的孙子!我们的命根,你们凭什么说打掉就打掉!再说,你一个嫁出去的姐姐,一个嫁出去的姑姑,凭什么轮到你们来说话?”
罗维静知道,他们这是在欺负自己家没有兄弟。
罗长欣根本不理会这妇人,她立即就打电话到律师事务所,询问了一些信息,然后对医生道:“罗维涛早就有离婚的打算,夫妻也正在办理该手续,已经委托律师向其丈夫提起诉讼。现在她妈妈在这里,有权签字。”
那妇人疯了一般跑进来,对罗长欣道:“你是哪里来的姑妈,管得真是宽!管到嫁出去的侄女儿身上去了?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没有说话的权利!”
一向懦弱的唐彩霞此刻也冲了进来:“她是我们家的姑奶奶,她说的话怎么不算!”说罢,抢过告知书,用凌乱而幼稚的笔画,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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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闹剧,罗维涛听到了一半。另外一半在她出院的时候,也听到了七七八八。
长欣原本还怕罗维涛心里有心结,百般嘱咐罗维静,要好好照顾涛儿的情绪,千万不能说负面的话来让她伤心。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罗维涛好像很平静。她的日子还是照样过,该说话便说话,该笑便笑,该签字的离婚诉讼,她亲自签,该去法院做原告,她便坦荡荡去。
她一如那时还没有结婚的时候一般,穿高跟鞋、化妆、收拾头发,好似人生并没有这一场波折似的。
侄女儿们失败的婚姻、失败的成长路径让长欣恐慌起来。假如涛儿再住院,假如静子要离婚,假如罗初再失去了工作,假如。。。一切担忧涌上心头,让长欣整夜睡不着觉。
论理,她有自己的小家,她有自己的孩子,她应该将自己的一切收入和精力放在自己的小家上。可好像是惯性似的,好像血脉召唤似的,只要一接到娘家人的电话,她就不自觉地站在最前方。
为了尽可能多的避免负面事件的发生,长欣开始尝试控制家中每一个人的行为。有时候她半夜会给长健打电话,讨论父母养老的问题;有时候她又会给罗初打电话,一遍又一遍的教育她社会规则。她想尽可能控制着这家中所有的人的行为,以免他们步入歧途,给自己带来不可预料的负担。
更年期的长欣在忧虑和忙碌中患上了甲亢,体重暴增,浑身酸痛,眼球突出,视力下降。精力有限的她连丈夫儿子的生日都不大记得,时不时还要丈夫分出精力来伺候她。
令她感到悲哀的是,她在电话中明确说过自己生病,可过了这许多天,并没有一个娘家人对她嘘寒问暖,他们似乎故意疏远着她。
儿子汪毓给母亲端来药片,此时他已经长得高高大大,是个十分能扛事儿的小伙子了,他问母亲道:“何必呢,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干。”
长欣道:“不然我可怎样?你不是没见过,你静姐姐身无分文来我们家蹭吃的;你初姐姐没钱读书还要问我借钱;你陈勤姐姐三天两头要离婚。这都是妈妈亲手养大的孩子!你说,妈能闭眼不管吗?妈狠不下来心呐。”
汪毓心疼母亲,他晓得母亲天生的母性泛滥控制不了,他道:“亲戚帮到那个份上也就到头了。以后各有命数,你也别太强求了。”
长欣道:“如今我的身体也不行了。别的人我也不管了,唯有你初姐姐和维生哥哥,我不能不再帮衬一把。你二叔走得早,他俩要是出息了,以后我见你二叔也有得交代。”
汪毓道:“你现在简直和奶奶一模一样了。”
长欣不理会这句话,颤巍巍坐起来,只管说自己想说的:“说起来初姐。你可知道她辞了工作去江东?她为什么去江东?还不是念着当初那个许诺,可惜她又好面子,不肯放下身段去迎合人家。我势必要加把火,帮着她把婚姻大事操办了。到时候她有了婆家,也不愁维生没个依靠!”
汪毓还想说什么,但母亲目光炯炯,如燃起了一根烟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回房间读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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