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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旭扬与黄伊榕均是隐匿行迹上路的,他二人常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反追踪术”极为了得。郭旭扬一路向西,动用了几次洪家的力量,洪一对于小白羊的行踪,倒是了解得比较透彻。然对于他的“弟妹”,也就是黄伊榕,饶是他时时派人关注唐军与定杨军的战况,并调用洪家的渠道网,但截止到他向铁梦筝讲述情报之时,亦未查到黄伊榕的确切方位。他只知道:两军尚未交战,而唐王府的宰相裴寂,正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往河东介州而去。据暗探回报:“国定钦使”黄伊榕,并未在行军之列。
连洪一都查不到的黄伊榕,此时正坐在文水县府衙的县令大座上,而文水县令孔彰,以及县丞郝濂、主簿王文淼、游击将军雷贺之、振威校尉重奔五人,则分文武官职,立于堂下左右。堂内门窗紧闭,气氛隐秘而肃穆。因所议之事为机密要事,故其他低阶官员,黄伊榕均未召见。
“下官、末将参见钦使大人!”孔彰五人朝坐于高位的黄伊榕拜下身去。
黄伊榕乃是大唐之“国定钦使”,享有“如皇亲临”之殊荣,且她手执“唐王”李渊加盖玉玺的亲笔手谕,具“便宜行事”之权,可调遣晋州及关内道、府、县之官吏及军队,可谓是带金佩紫,地位超然。
“各位请起,不必多礼。”黄伊榕抬手示意众官无需拘礼。待看众人都站起身来之后,她对县令孔彰说道:“孔县令,你送来的文册卷宗,我昨夜业已阅毕,对于文水县之军、财、政、律等情况,已有所了解。然尚有几处疑问,需孔县令解答。”
孔彰忙颤巍巍地跪下身去,“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起来吧,与我说话,无需再跪。”黄伊榕沉吟片刻后道:“按粮册所载,本县囤粮于‘脊口’。孔县令我来问你,粮食够用几月?粮仓处有多少士卒把守?建仓于脊口,防走水之策是否可靠?”
“禀黄小姐,因我文水县地处各县中枢,故积粮量比其它县区更为充足。若用于文水县军民所需,粮食可够四月有余。以往汾阳、交城、祁县、平遥等县,遭遇缺粮或战乱之时,均有向我县调粮之记录。”
“粮仓乃重地,得雷将军他们相助,共由七百六十九名将士及衙役巡守,其中有一十二人,武功高强,一人可挡数十人。”孔彰恭恭敬敬地回答,“脊口仓初建时,乃是请匠人所筑,内设土墙隔间,远离殿堂宅舍,檐设辟火珠,且仓外置十口大缸,常年蓄水,以防走水之患。”
黄伊榕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战况吃紧,再加派两百人驻守,需日夜巡视,不可玩忽懈怠!”
“是!”
黄伊榕再问,“现县内军械情况为何?”
“禀黄小姐,长久以来,定杨王府窥视我大唐疆域。就近这几月,宋金刚又连破我大唐之城池镇县,故众军严阵以待,器械均已按军中人数发放到位,而守城之物俱都摆放于城楼上下。”
孔彰偷偷地瞄了一眼雷贺之及重奔,这位左右逢源的县令,还不忘给游击将军和振威校尉“说几句好话”,“雷将军及重校尉每日勤练兵马,又派兵将护城河掘宽挖深,文水县有两位将军在,当可安心。”
“安心么……”黄伊榕内心暗道,情不自禁地轻轻摇头。
她本还有些许疑虑,却是按下不再发问。她望向堂下五人,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到文水,正是为那‘定杨王府’之将——宋金刚。”
“什么?!”
“宋金刚不是在介州么?黄小姐何故到此?”
“难道宋金刚在我们文水县?”
“还请黄小姐明示!”
孔彰四官震惊于黄伊榕的话语,一时间有些嘈杂混乱。倒是那主簿王文淼,他虽惊异地抬了抬头,随后又低下头去,奋笔疾书。因需伏案书写,故五名官员中,只有他一人在左侧的桌案旁坐着。身为主簿,莫要插嘴多舌,多记录、少管事,方不至于引火烧身。
黄伊榕柳眉微蹙,右手微抬,四人立时很识趣地闭了嘴。
黄伊榕复道:“具体情况我不方便多言,众位只需听我号令即可。”她望向孔彰,“孔县令,你即刻调遣衙内差役,在文水县至汾阳县的大道小道、山林水域仔细搜寻,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她又看向雷贺之,“雷将军,你调三百士兵从旁协助,搜寻的指挥权,暂交孔县令。”
雷贺之体型彪悍,满脸横肉,宽鼻大嘴,左颊有疤。他武功不弱,亦是粗略懂些兵法,杀敌时,可以一己之力敌千百人,颇有气势。这刚猛粗鲁的汉子听到自己竟要听命于低官阶的文弱书生孔彰,顿感心中不服。一直以来,他都瞧不起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软脚虾”。他认为大丈夫立身于世,当沙场挥戈、马革裹尸,方无憾此生。
他跨前一步,对黄伊榕抱拳说道:“黄小姐的意思是,宋金刚的兵,藏在文水与汾阳之间?”他一甩袍袖,冷哼一声,“这不可能!‘本将军’的军队城内城外皆有驻扎布防,城南郊外亦有三千兵马扎营,时时巡于山间。倘若宋金刚之兵藏于此处,本将军岂会不知?”
黄伊榕的眉,拧得更紧了些,她语气微冷,“雷将军岂不闻: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宋金刚极通兵法韬略,切不可轻敌!”
雷贺之嗤之以鼻,“区区宋金刚,他若敢来,本将军立斩于马下!黄小姐多虑了!你当着众将官之面,如此夸耀敌军将领,岂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战场上尽是血腥尸骨,果然不是你们女人能来的……”
孔彰等人听罢惊出一身冷汗,站在雷贺之身后的重奔扯了扯上官的披风,连连摇头,小声嘀咕,“将军,休要再说了,当心惹祸!”
“砰!”地一声巨响,重奔劝阻的话音未落,黄伊榕已一掌将县令的实木案桌拍得粉碎,“雷贺之!你要明白,你现在正在对‘大唐国定钦使’说话!本钦使随时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她素来不甚在意这个虚名,在唐王府的大小官吏面前,也很少摆什么官威。然世人千千万,能力及脾性各有迥异,驭人之术,因人而变。此刻,她若不能成功驾驭雷贺之,令其服帖顺从地办事,则势必会耽误军征之事。而行军作战中的一个小小失误,或许便会葬送成千上万士卒的性命,实在是半点也大意不得!
雷贺之猛地一哆嗦,看了一眼那碎成一地的木屑,他自知自己即使运用十成功力,也打不出这样的一掌。他咽了咽唾沫,赶忙抱拳躬身说道:“我……我失言了,还请黄小姐恕罪!”
黄伊榕睨视着堂下的雷贺之,语气犹如严冬之寒冰,“此番暂且记下,若有再犯,定不轻饶!”她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五人,“你们……都听清楚了吗?”她最后这一句话,已是借雷贺之的过失,向另外四人施压。
众官在官场浸淫多年,自然听出了黄伊榕的话外之音。他们齐刷刷地抱拳弯腰,异口同声地高呼:“我等谨遵黄小姐之令!”
黄伊榕的面色略有缓和,她继续说道:“先南向搜查文水与汾阳之间的地域,若未见敌军藏兵,则出北城门,北上探查至交城县的荒野山区。”
此时日已西沉,近掌灯时分,她沉声道:“事不宜迟,立刻清点兵马,深夜展开搜寻!各位需谨慎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黄伊榕走下县令高台,经过雷贺之身旁之时,她又补了一句“下马威”,语气冷冽肃杀,“雷将军,莫忘了在我面前,你应自称‘末将’,而不是‘本将军’!”
说罢她拂袖离去,留下那不住抹着汗水的雷贺之,以及惊惧未定、面面相觑的另外四名文臣武将。
ennnnn……黄伊榕这妹纸还是很刚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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