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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水开的时候,昏暗的灯光下,乔慧臣严肃地与玻璃窗上映出来的影子对视,语重心长:“乔慧臣,你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个性是应该改改了……”
乔慧臣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刑锋正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随意地打量着。
首先映入眼的是墙上一对长幅。那里墙上原本有条长长裂缝,乔慧臣看着碍眼,写了幅比较得意的作品挡住。只见那长幅字体圆润,上书: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黄庭坚的诗,很有点人生苍凉的意味。
刑锋念了两遍,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话中透出来的那种淡淡的寂寞感。
移开视线。屋中家具其实不多,桌上摆着一台样式性能都有点过时了的电脑,算是比较奢侈的家电。旁边是一盆小小的仙人掌,绿意盎然。字纸篓倒是很别致,看仔细了才发现是用空了的咖啡罐做的,外面用礼物包装纸糊了一层,反而比外面寻常卖的垃圾筒好看。
还真有点生活巧思呢,没辜负他名字中的那个慧字。刑锋看着看着就笑了一下。
在桌上拭了拭,指上居然没有沾上任何灰尘。这家伙还是那么爱干净……以前在学校里就放着一块抹布,每天早上都要把课桌椅子擦一遍后才坐下……
老家有句俗话,叫‘七嫌八不要,九臭十难闻’,形容的就是小孩子最讨人嫌的那几年。乔慧臣转到他们班上的时候,刑锋他们正处于‘九臭’这个阶段。
那时候刑锋身上还看不出一丁点儿未来社会精英的影子,除了成绩好点儿,其他的也和别的小男孩没什么两样,调皮捣蛋,打架斗勇,满山疯跑,套用他父亲的话就是‘屋顶都是你的脚板印’。那时孩子没现在这么金贵,下岗职工也没这么多,大人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呢,所以对小孩的态度基本上是放牛吃草,只要不惹祸成绩过得去就行。于是每天一做完作业刑锋他们一帮子小兄弟就呼朋唤友到处撒欢河边山顶哪里没有他们战斗过的地方?满身大汗是必然的,泥灰满面是正常的,至于衣服上掉颗扣子头发上沾根青草那更是毫无悬念的事。男孩子嘛,就该是这样。
但乔慧臣不。
被老师带领着进到教室里的那天,他穿着小小的白衬衣,外面套了一件宝蓝色的绒线背心,下身是黄色的灯芯绒裤子,衣服不新了,却洗得很干净。乌溜溜的黑眼珠,长睫毛根根分明,唇红齿白的样子让他看上去象个小女生。
刑锋记得自己当时就撇了一下嘴。
不过,很快刑锋就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个长得有点女相的家伙。乔慧臣虽然对数学不太感兴趣,但语文成绩却是一等一的好,据说只要給他手上塞本书他就可以在凳子上安安静静地坐一天。而他的作文尤其擅长。在一群还动不动就拿小明小红来造句的小学生里,乔慧臣石破天惊地引用了‘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这种高难度的古诗!
此文一出,全校师生震惊了。
乔慧臣的写作天份令所有老师啧啧称奇,还没退休的老班主任更视他如珠似宝。他写的作文长期高居后墙的学习园地不下,甚至还光荣地作为范文拿到全校各个年级去朗读过。
是的,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乔慧臣过的就是这样一种干净、明亮、带着几分光彩的童年生活。
乔慧臣端着茶盘出来,一眼就看到刑锋在坐着发呆。
“喝茶了。”
本来可以顺口问一下‘想什么呢’,但乔慧臣只瞄了他一眼,没吱声。打探人家的心理活动是不智的,有心事的话他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刑锋动了动,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哎,你刚才没吃饭,要不要来两块蛋糕?”既然都放进来了,当然要做个很称职很贴心的主人。
“好。”接过茶和蛋糕,等乔慧臣拖过旁边的矮柜垫了个垫子当凳坐下了刑锋又大致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开口问道:“你,还那么喜欢看书吗?”
乔慧臣嗯了一声。他看书基本上是不挑的,什么书都可以看,哪怕是《新华字典》那种工具书都能看出几分乐趣来。
乐趣?从何而来呀?刑锋弄不懂。
“比如说,三金为鑫、三木为森、三水为淼、三火为焱,三土为垚,这算是金木水火土的复写。”乔慧臣拿笔在纸上写了个字,推过来说:“考考你,这字念什么?”
纸上写的是个‘掱’字。
够冷僻的,刑锋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字。三只手……难道与小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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