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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植脸上挂彩,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越加难以入目。
魏家众人未曾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番缘由,怕他影响到老爷子心情,纷纷抬头查看着魏老大人的神色。
魏堇木然不动,他头脑里冷静地明白,祖父不会斥责怪罪。
人之将死,魏老大人包容、仁慈地看着他,悠悠长叹一声,“你来了,不是吗……”
他来了……
他来了……
可他险些没来……
翁植哭得忘乎所以,几欲昏厥。
屋外,厉长瑛已经换成了蹲姿,一下一下地戳着地上的蚂蚁。
她全都听见了,回了几次头,怕闹出动静儿引来人,还是推开个门缝,提醒:“翁先生,咱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屋内,魏堇和魏家众人再次看向她,眼里的情绪都有了变化。
魏老大人冲她招招手,“孩子,到近前来。”
他像是有了点儿精气神儿,声音高了些,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魏家众人却全都不见丝毫喜色。
魏堇半垂着头,遮住了眼眸,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回光返照。
死气覆盖之下,隐约能瞧见曾经的儒雅和威势,此时他不是什么尚书令,也不是什么罪臣,只是一个日薄西山的普通老人。
厉长瑛心中微沉,走上前。
魏家人除了魏堇,全都跪在地上流泪,翁植更是哭得几乎趴在地上五体投地了。
真正清风高节之士,值得一拜。
厉长瑛实诚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见过大人。”
魏老大人如慈爱的长辈一般,问:“孩子,多大了?”
“十七。”
“与我家阿堇和璇儿同岁。”
魏堇扶着祖父双臂的手微微收紧,右手末尾的两根手指不自然地屈伸。
貌美的长孙女跪在一旁,啜泣出声。
悲伤蔓延。
低泣声中,气氛极致的压抑低迷。
厉长瑛有些无所适从,便主动道:“我是东郡人,东郡被济阴的起义军占领了,我们一家便打算出关避难。”
魏堇倏地抬头,紧盯着她。
魏家众人也有些紧张、不安。
他们获罪连坐,对济阴军十分敏感。
魏老大人爱民如子,视天下百姓为亲,是以能够包容翁植,也更为百姓之苦而罪己,厉长瑛也算是苦主,她若是怨怪……
魏家人不敢想,眼神里甚至带出祈求。
而厉长瑛没评判起义军如何,也没评判什么功过是非,闲谈天儿似的乐观道:“翁先生告诉我,从上党、太原经雁门郡出关更安全,到时候,我们一家会在关外落脚,生活……如果有一天关内重归太平,我们应该还会再回来。”
她使了个小小的心眼,魏家人肯定更清楚这条路可行与否。翁植这人骗她在先,多少有些不值得信任,但魏公人品既是有目共睹,只要他们没说不妥,就是可行。
厉长瑛特意停了几秒,观察他们的神色,才话锋突地一转,“我和我爹都是猎户,这只鸡就是我在山上猎得,大人,您要尝尝吗?翁先生炖的,不知道味道如何。”
魏家众人紧绷的精神松散,又稀罕地瞧向她。
真刺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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