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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倚在门上,长长呼出一口惆怅,拼尽全力把担忧吹远了去。
第二日,景平依旧蹭李爻的车,他见对方气色缓得如常,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暗自寻思:不同的毒物有不同的发作周期和触发条件,弄清了或许能有定向。
“太师叔,你说之前也这样过,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问。
这回李爻没糊弄他,翻着眼睛回忆:“前几次都不大严重,缓一会儿就过去了,若说像这次一般难忍,可得六七年前了,”他“哼”了一声,“要不说都城克我呢,回来就没好事。”
“那……你还记得近几次轻微的不好受之前,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李爻摇头:“可能就是累吧。所谓殚精竭虑,八成就是我这样,应该让皇上给我个表彰,来个什么呢……南晋热爱公务模范官员?啧啧啧,不行,不好听,”他一拍景平,“诶,你这些年书没少看,帮我想想。”
说完,瞥见景平眼神里释放出一种看病人时宽厚的慈祥,“咳”了一声,又道:“罢了罢了,都是虚名,不要也罢,不如来点真金白银实惠。”
李爻恢复了三句之后开始胡扯的欢实,景平另外半颗心也暂时放下了。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到宫门口。
景平下车入宫,李爻改了骑马,带着两名近侍,往都城郊外驻军营去。
他在街上慢慢悠悠,还没出城,便听一阵马蹄急响由远而近,回头见是位内侍庭小公公。
“急差!让让!”那小公公大声吆喝,打眼看见李爻扎眼的白头发,隔老远就招呼开了:“李相,前面是李相吧?”
马儿急跑到李爻身边,被紧急带住,给勒得扬起双蹄,仰填嘶鸣。
小公公下马行礼:“相爷,陛下急召您入宫,让您不必换朝服,即刻去便是。”
他着急忙慌把旨意传到,不待李爻再问,已经告辞,爆土攘烟地跑了。
不知还有什么急差事。
宫内御书房。
李爻进门先吃一惊——不太大的空间里,站着满屋子太医院的老头儿,院使、同知、院判都在,还有好些李爻叫不上名的医生大夫。
一堆老头子面有菜色,一张张老脸皱得比苦瓜还苦。衬得小景平格外扎眼。
皇上这是把太医院搬到御书房来了么。
李爻第一反应是景平跟皇上嚼舌头根子了——把他不舒服的事儿御前告状来着。皇上聚拢一众老头子们,是要给他看病。
转念一想,太荒唐了,怎么可能呢?
“晏初来了,”赵晟脸色也不太好看,“来。”他示意李爻坐,又向内侍庭总管樊星打个眼色。
樊星将一份加急文书递到李爻手上:“大人请过目。”
那是花信风发来的急信,措辞简练,没有虚头巴脑的马屁。
一共不过十行字,李爻一眼看到头——前阵子,景平和军中医师调出的新药管用,可近来天气回暖,疫病有死灰复燃之迹,几位年纪稍长的军医也染病了。事急从权,无患、洛雨、修竹三城的医师被急招调入军中支援。也因如此,军中闹疫病的事情越发瞒不住了。花信风来信目的有二,一是向都城请求医药资源支持,二是请皇上防备胡哈和羯人野心不死。
“军务的事情容后议,”赵晟道,“今日召诸位来,是想在医备辎重方面,商量出个对策。”
话音落,众人皆看太医院使。
院使大人沉吟片刻,颤巍巍上前两步,道:“陛下,此时不宜再在坊间征召大夫随军,一来,疫病不知道何时彻底能除,若是一拖好久,指不定便有民间大夫待不住,到时候无论是否放他离开,都易生乱。是以,微臣建议,从太医院借调太医,前去支援。草药,则就近调配。”
话音落,院判反驳道:“可这两年太医院本就多职从缺,再调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知几时能回。宫里主子们日常请脉的工作都恐分配不开了。还是请户部协助,从民间秘征大夫,给予厚禄,签下契约,待到边邑的病情稳定,再集体放回,银两给到位,便不会有人多做蜚语……”
院使冷冷看那院判一眼:“高大夫可知你这一套流程下来,那缺医少药的边邑驻军又会有多少人染病,多少人不治吗!”
眼看要吵起来了。
“好了,”赵晟把话茬截断,“二位都言之有理,所以朕现在征召诸位国手来,在此危难之时,先去控制局面,而后再按高院判说的,走户部密招流程。有哪位大夫,愿意先行开拔,为边邑的将士们药到病除的?”
一屋子人雅雀无声。
眼看天要热了,信上又说军医也有染病,谁都知道这一去不仅是苦差事,指不定还得送命。
一帮老头你看我,我看你……
从前嫌弃对方老眉咔哧眼,多看一眼都想自戳双目,现在则把对方脸上的老年斑都数清楚了。
就在诸人黏黏糊糊没人说话时,景平突然偏头看了李爻一眼,跟着出列行礼,道:“陛下,微臣愿往。”
李爻心一惊:那么多太医都不吱声,怎么就得你去呢!
但这话他现在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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