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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侯夫人带着满身的茶水渍出来的时候,将伺候她的婆子吓了一跳,慌乱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
“没事,咱们走,”她没管身上的水渍,匆匆领着丫鬟就出门去了。
而此时,东梢间中依旧还是一片安静,只是罗汉床上的一边躺着一个茶盏,玉色席面上铺面了灰褐色茶汤,而沾着水渍的茶叶更是随意地洒落在桌子上和凉席上。这混乱的一边,本是昌平侯夫人所坐的地方。
秦嬷嬷在老太太身后,伸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了拍,似乎在安抚她。不过老太太胸口不停起伏,脸色阴沉地可怕。秦嬷嬷也是好些年,没见过老太太发这样可怕的怒火,可见昌平侯夫人的那话实在是惹怒了她。
“这个恶妇,”半晌,老太太的口中吐出冷冷地两个字。
秦嬷嬷微微垂着头,不过手上抚背的手还是没有顿住。待过了一会,她才轻声说道:“老奴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老太太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去收拾。
方才昌平侯夫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老太太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想都没想,便将手中的茶盏泼了过去,茶叶和茶水兜脸浇了过去,看地她心里可真是一阵痛快。
老太太一辈子要强,到老了之后,脾气才温和了起来。可是面上这等毒妇的时候,这心里的一把火烧起来,倒是不管不顾起来了。不过她瞧着对面罗汉床上的茶碗,又想起那个昌平侯夫人满脸茶叶梗的狼狈模样,这心里头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只是她瞧着桌子上的庚贴,又冷冷地哼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而此时昌平侯夫人简直是丢尽了脸面,她出门之后,自然遇上不少沈家的奴仆,这些人在瞧见她身上的狼狈时,露出的震惊,几乎将她气地当场就要发怒。此时坐在马车上,身边的丫鬟赶紧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还有衣裳上的茶叶梗。所以就算她没说,但旁边伺候的人,都能瞧出来,她这是被人泼了茶水。
只是那个屋子里,能泼她的,也只有一个人。不过这些话,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就是了,这些丫鬟谁敢真的摆在脸上啊。
待昌平侯夫人到府里之后,也没立即从车里下来,而是让人赶紧准备轿子过来。待轿子过来之后,她才又坐上轿子,这才避免自己狼狈的模样,出现在自家下人的面前。
只是她进了屋子换了一身衣裳后,才重新坐下,恨恨地说道:“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老太太是真的都生气了,那个昌平侯夫人贪心不足,居然还敢问她的长乐。就算她家那个二儿子没有出现这等龌蹉事,都够不上她的长乐,更别说如今连屁股都没擦干净呢。居然还敢打着娶长乐的心思,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会为老二家那点事情,就受了她的威胁不成?
若是今次是别人家,昌平侯夫人或许还真的能成功。毕竟一个嫡女换一府姑娘的名誉,倒也不算太吃亏。可是老太太是谁,沈长乐又是谁啊,老太太自小就那么疼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沈令昌的一个愚蠢决定,就把沈长乐往火坑里推。
更何况,就算这事真的宣扬出去,顶多就是卫国公府丢脸罢了。到时候还干脆分了家,也省得这帮蠢货,一直在她面前给她添堵。况且就算到了最差的地步,沈长乐的婚事也不愁,便是从她那几个表哥里挑一个,也都比那个冯游峰好上千百倍。更何况,自己的姨母和舅母给她当婆婆,怎么瞧,都比那个昌平侯夫人好。
被这么一气,老太太反倒是想开了。
至于另外两个小的,她们年龄比长乐还小呢,等她们说亲的时候,这事都不知被忘到哪里去了。国公府里的姑娘,难不成还愁嫁?
老太太是越想越舒坦了,只是这边舒坦了,那边倒是不舒服了。明明是昏了头的老二和没用的老二媳妇,给她惹出来的事情,如今倒是让她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太来做这个恶人。于是等沈令昌一回来,他就被人叫到老太太院子里了。
而这边陈氏,已经被骂了半天。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交给昌平侯府的庚贴,居然被沈令昌换成了沈兰的了。她都顾不得今个昌平侯夫人来退婚的事情,便已经开始哭了。
“老太太,求你给儿媳和慧姐儿做主啊,韩姨娘受宠,媳妇从来没置喙过一句。可是这,这婚事是我娘家嫂子替我牵桥搭线的,如今成了这般模样,我还有什么脸面,不如死了算了,”陈氏平时就是个木讷老实的人,这会也是被逼急了,倒是也想学着韩姨娘的模样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只是她到底不是那样的性子,自个在哪里哭了半天,翻来覆去,就是她如何地忍让,沈慧如何如何地可怜,求着老太太给自己做主。
老太太一辈子都是活地利索,从未见过陈氏这样没用的性子,出了什么事情,不想着自己去解决,倒是专等着别人替她做主。也不想想,她一个正室夫人,被一个姨娘骑在头上十几年,像话吗?
虽说当年她给沈令昌寻媳妇的时候,就是想着寻个老实的,性子好的,这样日后妯娌之间也好相处。毕竟嫡子媳妇和庶子媳妇之间相处也是一门官司,可是没想到原先瞧着她也算秀外慧中,可谁知竟是这样棉絮一样的性子。
之前倒还没觉得,这会出了事情,老太太可真是一脑子的浆糊。
“这话你留着和老二说,如今这门婚事定是不成的,你也别觉得可惜。你以为昌平侯府这么着急给那冯游峰寻亲事,你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他在外面弄大了人家闺女的肚子。如今那户人家闹上门去,要他家给个说法。这才着急给他娶亲,想在弄出个庶长子之前,把儿媳妇娶进门,”老太太见她还一门心思地念着冯家呢,立即泼冷水。
陈氏霍地一下抬起头,手上的帕子捏着,也不知是去擦眼泪好了,还是在不擦好了。
待半晌之后,她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一手捏着拳头在腿上子不停地打着,一边哭喊道:“作孽啊,竟是前世做了什么孽,惹上这么一户人家。我苦命的慧姐儿,我苦命的儿啊。”
这会陈氏一边哭着,可心底却已经不知道是应该是可怜好,还是庆幸好了?
能放任自家儿子在外面这般乱搞,可见那昌平侯府也不是什么规矩森严的人家,可偏偏昌平侯夫人还在她跟前装模作样,陈氏一想起自己那般小心翼翼地模样,又觉得心肝疼。
她哭着的时候,沈令昌就进来了。
陈氏一见他进来,哭声一下便顿住了。先前老太太和她说的时候,她是心寒,她是真心寒啊。这些年来,沈令昌如何宠爱韩姨娘母子,她都不用细说了。韩姨娘这个姨娘做的,简直比她这个太太还要体面。可是她为了一家子,倒也没太过为难,便是她时常做妖不来请安,还哄地老爷又是给铺子又是给田产,她都没说什么。
可偏偏在沈慧的婚事上,他们也敢这样。
为了沈慧,她是什么都愿意忍,可是如今他们却连慧姐儿的婚事都敢这样。
陈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锦凳上一跃而起,冲着沈令昌就冲过去了。沈令昌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在母亲跟前,还有没有规矩?”
“我没规矩?慧姐儿的庚贴,可是你换的?”陈氏脸上带着恨意问道。
沈令昌同她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何曾见过她这样犹如泼妇般的模样,只当她是发疯,立即不悦地教训道:“你瞧瞧你如今这是什么模样?”
“我什么模样,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你们不让我和慧姐儿有活路,那咱们都别活了,”陈氏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冲过去,就是抓着沈令昌的衣袖。虽说话是吼出来,不过到底从来没这般撒泼过,哪里知道要从何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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