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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尽管他须发皆光,看起来不如满头银发时那么风度翩翩。皱纹与褐斑往往会使人联想到死亡与枯败,而他老态温和隽永,会让人想起珍藏的古籍,封面泛黄却气息洁净。
他背着手,缓慢踱步两圈,望着各自一手面包一手熏肉大快朵颐的两人,眉头几次拧起又松开。
一通说教是免不了的,然而他再怎么气急败坏,也没办法把两个年轻人塞回他安全温暖的诊所了。
“唉……”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接受现实”并不是一件需要花费大力气的事情。
没有立刻开始询问两人上船的情况,他从角落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羊皮水囊、两个玻璃杯,手脚温吞地倒了两杯清水,又往杯子里各加了两勺果酱。
等到艾格一口气喝完整杯水,医生正要细细询问他们和商船签了哪种契约,一斜眼,却看到了他持杯的左手,被那掌心的伤口吓了一跳。
“手掌是怎么回事!”说着立即站起来,急匆匆搬来一套橡木医药箱。
艾格吞下一口面包,瞥了眼自己的手掌,再怎么微不足道的伤口,一旦没有及时清理,结成的血痂总会显得格外狰狞。
医生打开药箱,里面的工具崭新又齐全,他拿过艾格受伤的手掌仔细端详。
“这是在哪里受的伤?”
对着艾格,他也没期待答案,于是他面朝伊登。
伊登同样吃了一惊,他之前完全没有注意这回事。伤口粗粗一道横跨整个手掌,但他记得他们跳上船舷时,艾格拉过他的这只手似乎是完好的。
他感同身受般嘶了两声:“是在爬登梯时受的伤吗?船舷那登梯估计太久没用了,锈片实在太锋利了,我也差点中招。”
“船舷的登梯?”巴耐医生飞快复读了一遍,手里的纱布掉回了箱子里,“再说一遍?为什么要去爬船舷的登梯?”
伊登往嘴里送面包的动作停住了,无声张了张嘴,转头望向艾格。艾格回望他两秒,直把他看得羞愧地低下脑袋,随后拿走他僵住双手中那最后的面包,撕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
医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看那红色的发顶,又看看棕色的发顶。
“你们两个——是怎么上船的?”
他很快从两人的沉默里获得了答案。
“偷渡在船上可是大罪!你们会被打发到奴隶舱的!”
“嗝!”吃饱喝足的伊登受了一惊。
眼看着落座的老人再次站了起来,艾格嚼着面包含糊道:“暂时还没被人发现。”
但这起不了什么安抚作用,老人飞快关上了大开的舱门。
屋子光线消失大半,艾格吃完最后一块面包。
“我们穿过了拥有五十多间舱室的底舱、从船首来到了这个船尾的舵楼,一百多名船员看到了我们,但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没人关注两个游手好闲的陌生面孔。这很正常,算上甲板下的三层舱室,这艘船上的人比堪斯特岛一个小镇都多,而我到现在也没记全所有邻居的长相。”
他自动忽略了最开始那三名船员的质疑,在老人皱着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先一步问道:“我还看到了这艘船的名字,潘多拉号,唔,很气派,它的目的地是哪里,沿途有哪些港口的停靠,你有打听过吗?”
医生回道:“帕斯顿港。”又详细说,“这艘船从东部的香料群岛返程,沿途在几个港口大概还有五六次停靠,下一站是伊林港,我问过航程,抵达帕斯顿港大概需要三个多月。”
紧接着他开始在屋内踱步。
“你们还没被人发现,是的,暂时还没有。庆幸吧,事务长一整个早上都待在自己的舱室,可那个法庭出身的帕斯顿人管理着船上每一份契约,记得每一个签过契约的船员,每一个!有人说他的脑子就是一部法典,他甚至知道船上的每一只老鼠是从哪个港口溜上来的,那可不是一个宽容的管理者!一旦被他发现……”
老人抬掌拍了拍额头,叹气。
艾格盯着桌沿繁复的花纹,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杯。第三次叹气,还是第四次?他默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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