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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满看那几个太监眼熟,个个都捧着顶贵的菊花,又看风泉昂然而立,忽觉不好。李剑霆挑帘出来,眉间一皱,问道:“朕早就吩咐过不要耗时耗力栽种这些菊花,是谁贡上来的?值班房也不报。”
太监跪地磕头,答道:“回禀皇上,这是福公公的嘱咐。”
福满五内俱焚,驳道:“天子侧畔,你还敢胡言乱语!今日我轮值当差,几时嘱咐过你这样的事情?”
外朝还欠着月俸,李剑霆延续庸城时的命令,宫内还是奉行节俭,大有摈除奢靡之风的征兆。福满今日又跟内仓盗卖撕扯不清,正是唯恐沾及麻烦的时候,在这里凄凄陈情是想舍弃薛修易去当替死鬼,要拿自己日进黄豆、不食珍馐来做文章,却不想突生变故,更陷绝地。
“阉贼住口!”李剑霆神色愈发难看,对太监寒声说,“你如实说来。”
太监惶恐道:“昨夜福公公派人叮嘱奴婢,说庄子里的菊花跟着光禄寺采买一同送进了宫里,花都金贵,得好生照顾,等今日皇上一下朝,就送到明理堂给皇上解闷——”
福满手脚冰凉,在转瞬间厉声说:“凭你空口白牙诬陷我!既然是我派人去的,票子呢?牌子呢?”
太监抬臂擦雨,被福满断声一喝给吓得几欲瘫在地上。他道:“……来人眼熟,是、是老祖宗的干儿子,奴婢岂敢要牌子。”
福满握着瓷片,扎的掌心血肉模糊,听到他说没有牌子,顿时道:“果真是一派胡言!我在宫中伺候贵人将近二十年,虽然愚笨,却懂规矩,办差行事无不拿牌子示人。皇上,皇上!”他捧起自己的腰牌,膝行向前,看着李剑霆哭声渐大,“奴婢今日即便死,也要死得瞑目!”
“皇上,奴婢也觉得此事古怪,”风泉掀袍跪在李剑霆身前,“福公公执掌内务,是皇上的心腹干将,万不能就此让人诬陷了去,须得查明才行。”他看向福满,“不如把那位传公公口信的‘干儿子’唤到御前,让皇上一看究竟?”
福满在那俊秀的脸上瞧出了讥诮,李剑霆不等福满回话,便朝近卫道:“去,把老祖宗的儿子找来。”
她把“老祖宗”三个字念得重,让福满寒意砭骨。
不到片刻,近卫就把人带到了堂前。雨冲刷着台阶,这位干儿子埋头伏在雨里,浑身颤抖。
李剑霆看不清,说:“你把脸抬起来。”
他喉间呜咽,像是被吓的,贴着地面疯狂摇头。边上的近卫摁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脑袋给提了起来。
李剑霆不认得,雨里的小太监却道:“是他,皇上,是迎喜公公!”
“天琛年监军太监迎喜,”风泉悄声给李剑霆提醒,“由东烈王关押入都,早就关入刑部大狱了。”
福满愕然地看着迎喜,在近卫靠近时恍若惊醒,他喊道:“奴婢冤枉……皇上……此人绝非……”
迎喜蹭着地面,号啕起来。他扒着地面,边呛边哭:“老祖宗、老祖宗救救儿子!”
李剑霆扯开福满碰到的裙摆,看着他,道:“你好大的能耐,刑部定过罪的太监,你也能捞出来。不愧是,万人仰仗的‘老祖宗’。”
福满遍体生寒,知道这一去就是死路,他念道:“皇、皇上,乞求皇上念及旧情……”
“你与朕不过是深宫主从,”李剑霆说,“何来的旧情?朕抬举你,你却不知感恩。你犯下如此大错,朕杀你不亏。”
近卫拖拽着福满,福满圆领勒住了脖颈,他慌了神,蹬腿挣扎道:“皇上!皇上——”
风泉对近卫使眼色,近卫当即堵住了福满的嘴,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拖了出去。
***
“没有发作?”沈泽川回首,看了眼费盛。
费盛颔首,道:“据闻女帝在朝堂上怒斥了御史,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主子,她先前封赏江青山,不就是为了跟薛修卓打擂台?这次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又变得师徒情深了?”
沈泽川睨着明镜,右耳的玉珠晦暗不明。他沉思片刻,道:“还是小看了女帝。”
姚温玉在檐下看雨珠滴答,忽然挥臂拨掉了满盘的棋子。黑白棋子顿时蹦溅到雨中,很快就被涟漪掩盖。他喉间腥甜,咳了几下,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①。女帝在朝上的那般话,是既要用薛修卓,还要废薛修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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