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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今年不过来了,我二伯快不行了,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他们得留在家里。”赵西平跟隋玉说。隋玉“噢”一声,“你二伯岁数多大?”赵西平不怎么清楚,他思索着说:“可能有六十了。”在这个朝代,能活到六十算是高寿了,话说赵父赵母也五十出头了,依目前来看,二老身子骨好,或许活到七十不成问题。“你去酒泉的时候回过老家吗?”隋玉问,见他点头,她赞同道:“有机会是该多回去看看,多买些东西回去,再给些钱,遇到农忙的时候,你出钱雇批帮工下地干活,别让你爹娘再强撑着干重活。他们这个年岁的人,摔一跤或是病一次,损的精气神可就补不回来了。”赵西平拉开椅子坐下,他接过小花,借力扶着她踩他的腿走路,过了好一会儿,在小丫头奶声奶气的笑声中抬起头,他动容地说:“我代我爹娘跟你道个歉,他们待你不好,待我们的孩子也算不上好……”“我不接受。”隋玉打断他的话,她不在意地笑笑,说:“你虽是你爹娘的儿子,但这个事你代替不了,你是我丈夫,也是我孩子的父亲,受薄待的人是你的妻儿,说来你也是吃亏受气的人,哪能道歉。你也无需道歉,我们的孩子不缺爷奶爱护,至于我,抛却你,我跟你爹娘没任何关系,当时身为奴隶时,我受的恶意不少,你爹娘于我就是一个感官不算好的陌生人,但我能理解他们恶意的来源,只源于我拖累了你。若是我跟你无关,想必他们也不会对我有恶意。说来说去,你爹娘不算是恶人,我也没必要记恨,但也不会亲近。我为二老着想,愿意保持面子上的和乐全是出于你,我爱你,所以愿意替你体贴你的生身父母。”“我爱你”三个字来得猛烈,如一声惊雷炸在男人的脑子里,他慌忙垂下眼,不敢再直视面前的女人,赵西平担心再多看两眼,他就会失态出丑。小花试探着抬脚踩上她爹的肚子,见他不反抗,她笑眯眯地抬高腿,试图踩着肚子往胸膛上走。隋玉清咳一声,小花扭头看过去,见她娘瞪她,她讪讪吐舌,作怪的腿也老实了。隋玉看着满床的小衣裳,都是小花的,从出生到九个月,春夏秋的衣裳装满了三个大木箱,过个冬,这些衣裳都穿不上了,看着还都是新的。身后有人凑上来,隋玉回头,男人俯身过来亲一口,他递来小闺女,说:“小花,亲你娘一下,代我跟她说我也爱她。”隋玉反过身搂着男人的腰,将小丫头也搂在怀里,感受到脸颊上印下湿漉漉的吻,她抬眼直勾勾看向男人,挑逗地说:“这句话我允许小花代她爹表达。”孩子都生两个了,这男人还是内敛含蓄,做的多说的少,不过也有进步,好歹是有回应了,不再是一听甜言蜜语就恼火地嫌弃肉麻。隋玉心想这要是才认识的时候,她猛不迭说句我爱你,他能恼得一蹦三尺高,气得脸红脖子粗,天不给她好脸色看。赵西平觉得她笑得怪怪的,恰巧二黑来找,他借机抱着小花躲出去了。小崽哼着小曲踩着石子路过来,见他爹和妹妹坐在花厅里,他慢悠悠走进去,探头问:“小花又在吃什么?磨牙棒啊。”小花大方地掏出嘴里的花椒木递过去,小崽忙摆手,“你啃,我不啃。”“桌子的抽屉里有虾干,你都拿走吃了。”赵西平说。“你们不吃啊?”“都是给你准备的。”小崽再有一个月就满十一岁了,正是长个头的好时候,也到了孩子饭量大的时候,吃得多还饿得快,能吃的都能往嘴里塞。小崽抓一把虾利索地剥壳,嘴巴填上了,他又剥个虾揪一点喂妹妹吃。“慢慢嚼,不能嚼快了。”剩下的喂自己嘴里,然后再去剥虾,小花吃一丝虾肉,剩下的都是他的。小花虽然嘴馋但不贪多,只要她嘴巴吃上了,吃完了还能续上,她就不去计较哥哥吃大的多的。赵西平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良久,他把小花抱坐在左腿上,在小崽再凑过来递虾的时候,他拍拍右腿,问:“你坐不坐?”小崽顿住了,他嚼着虾陷入纠结,“这不好吧?我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赵西平又拍拍腿,小崽经不住诱惑,他嘿笑着坐上去,“爹,你经得住我吗?我舅舅都快背不动我了,会不会压得你腿疼?”“不会,你坐实了。”赵西平按他一下,“你才多重,就是再长十岁,你们兄妹俩坐我腿上我也经得住。”小崽揪一丝虾肉喂进妹妹嘴里,他反应过来,得意地问:“爹,你想让我坐你腿上是不是?”赵西平没否认。小花伸腿搭在她哥的膝盖上,小崽颠一下,她嘻嘻笑出声。隋玉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她吆喝一声,“赵中郎将,挺会享受啊,儿子闺女都抱坐在怀。”小崽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起身,但被他爹按住了。“看着小花,我就想起小崽小时候。两条腿上一边坐个孩子,这两条腿没白长,派上用场了。”赵西平很是满足。“这两条腿就是为了我跟妹妹长的?”小崽乐得合不拢嘴。赵西平点头。小崽虽说不信,但也被哄得满足死了,他搂着他爹的膀子嘎嘎乐,活脱脱一副小孩样儿,随着年龄增长而生出的距离感在他身上还没成型就碎掉了。小崽一人吃掉半抽屉的虾,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又吃一大碗的扁食,小花没吃完的鸡蛋羹他也毫不嫌弃地收尾了,等去茶舍看伎人表演角抵戏的时候,他又嚼起胡商给的肉干。
这是白梅六人来到敦煌后的第一场戏,登台第一幕就表演引爆全场的角抵戏,四个身体壮硕的男人肉搏,模仿牛羊抵架,碰撞、翻滚、登高、跳跃,凭着技巧,他们碰撞出的响声大,翻滚的动作幅度大,引得场下的人连连叫好,一捧接一捧的铜子往戏台上撒。角抵戏结束,白梅和身量颇矮的男人登台,这个身量不足四尺的男人差不多只有椅背高,他披着羊皮扮作一只羊,由白梅调教着翻滚、跳跃、弯蹄朝观众老爷拱手,做出一系列讨巧的动作,再加上白梅的一副好嗓子做配,也讨得一连声的叫好。“搬东西上去了。”阿水眼尖,她指给隋玉看,“嫂嫂,你看,他们又搬木箱和梯子上去了,这是要做什么?”“羊登山吧,关外有一种羊是山羊,它们经常在陡峭的山壁上觅食。”隋玉说。不出她所料,矮人扮作的“羊”模仿着羊的动作蹦上木箱,又踩着木梯往上攀,不时咩叫几声。茶舍里虽说燃着火把,但火光映射的高度有限,越往上越靠近屋顶,亮度越暗,竖起的木梯只有小半截暴露在火光中,羊攀过那一截,再往上,木梯消失了,“它”如行走在空中,一抹白影毫不停顿地继续往上挪。客舍里的说话声消失了,各个屏声凝气地盯着快与屋顶齐高的羊。忽然,客舍门外响起一声咆哮的狼嚎声,众人一惊,不待他们回头,木梯顶端的“羊”也受惊了,“它”凭空跳下来,从高处一跃而下。狼嚎消失了,羊叫声又起,戏台上的羊竖起前蹄做揖。隋玉知道是老瞎在客舍外学狼叫,所以她不惊慌,带头拍手叫好。小崽端着一锣铜板走上前,手一扬,铜板如下雨似的撒落在戏台上。惊疑不定的客商回神,纷纷也拍手叫好。“刚刚的狼叫声……”初来的客商不放心。“是人叫的,玉掌柜手下有个口技人,学什么像什么。”旁边知情的客商解释,“要是真有狼,主家哪里还顾得上撒铜板。”两折戏结束,白梅换上戏服戴上面纱上台奏曲,客商们在下面伴着筝声说笑一番,待曲尽,人也散了。“下雪了。”先出门的吆喝一声。隋玉走出茶舍,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地上已经白了。赵西平去交代丁全带着奴仆夜里巡逻,隋良持着火把送姐姐和小花先回家。等赵西平回来,听到后院响起一声惨叫,他赶忙大步跑过去,边跑边问:“咋了?隋良?”“我的鹰跑了!我用绳子拴着它的爪子关在一间空屋里,它啄断绳子,又撞开窗逃了。”隋良惊叫。赵西平慢下步子,吓他一跳,他还以为隋良遇到贼了。“逃了就逃了,它就不是个家养的玩意儿。”赵西平说,“关好门,夜深了,赶紧睡觉,别折腾了,明天天亮了再去找一找。”黑鹰逃走了,但也没逃远,它就歇在长城上。隋良找了五天都没寻到它,在大雪封山后它自己露了形,它在山里寻不到吃的,就惦记着回来偷鸡,鸡偷走了,它也被人发现了。“害人的东西,我们去山里寻它,用箭把它射下来。”镖师们提议。隋良制止了他们,他用火茧铺的收入买肉去喂鹰,试图用吃食贿赂它。从冬到春,黑鹰快把隋良吃穷了,它终于开始反哺了。夜里,隋良在睡梦中听到屋顶有走动声,他睁开眼,紧跟着,他听到了敲门声,说敲门声也不像,铮铮几声,像是铁钉钻木。“谁?”他壮着胆子问一句,“我喊人了啊。”屋外一声鹰叫,他忙开门出去,借着月光,他看见一个黑影拔地而起,扇起的风里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门外的地上扔着死相凄惨的兔子和田鼠。“好家伙,终于长良心了。”隋良满心欣慰。!绿豆红汤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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