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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一路舟车过来,又过了不少道衙门,办了一层又一层的手续,还有今日这繁琐的上任之礼,这会确实是累得紧。
即便是不累,徐霖也没别的心情,听到杨主簿这么说,便让他带到内宅卧房,就让他走了。
县衙里的其他官吏也都还没有走,等在二堂外。
等杨主簿出来,确认没他们什么事了,便也就跟杨主簿一起离开县衙。
出了县衙,说起话来。
有人笑着出声问:“你们觉得咱们这新知县怎么样啊?”
问话的人笑,其他人也出声笑。
又有人笑着接话说:“模样长得不错,白白净净的,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入了翰林,学问自然也是不错的,皆在你我之上。”
这笑声的意思不言而喻,这话里的意思也是。
从他们在城外接官亭接到这位新知县起,他们几乎就都在心里下了判定——这新知县在乐溪待不了多久就得打包裹滚蛋。
如此自然是最好的,大家都省事。
要是有点实干能耐,且有心想做出点政绩的,还需要他们花心思应付,那就麻烦。
不过他们见的知县多了,真麻烦的还真没见过。
大家当官多是为了前途,到此地当知县不过几年时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混一混也就过去了,没人乐意给自己找麻烦,毕竟地方的士绅豪强,没一个是好惹的。
***
县署内宅。
徐霖和他所带的两个随从简单收拾好了行李。
徐霖在自己卧房继续整理书册,两个随从去厨房生火做饭。
随从金瑞有做饭的好手艺,在厨房里掌勺。
若谷给他打下手,在灶后生起火来,被烟气呛得咳上两声说:“果然是穷山恶水的地方,比我想象得还要穷,县衙这么破,也不知道修一修。”
金瑞站在灶边道:“原是得罪了江阁老被发配过来的,怎么可能是好地方?不过礼数全都到位,还不错了。衙门里的人看着也都挺友善的,尤其那个杨主簿,眉眼弯说话慢,一看就是个老好人。”
若谷又叹口气,小声道:“你说……少主人真就这么完了吗?”
金瑞也小声,“完不完不知道,得罪的是江阁老,以后升官肯定是没戏了,估计得一辈子耗在地方,不能再到京城当官了。”
之前几乎已经摆在了眼前的内阁,那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若谷又叹口气,往灶底添柴火,“可惜少主人,年少有才,十八岁入翰林院,结果就风光了两年,仕途就断送了。被贬到这种地方,过日子都是难题。”
金瑞:“少主人心里比谁都难受,这些日子说的话越发见少,咱们还是少提这些吧。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
金瑞和若谷说着话做好饭,往徐霖屋里给他送了去。
徐霖放下手里还没整理完的书册,洗了手坐下来吃饭,仍是不说什么话。随便几口吃完饭,又忙自己的去了。
忙到夜深,洗漱熄灯睡觉,躺在床上,眨眼不能眠。
他这一路上是怎么舟车过来的,包括今天是怎么上任的,脑子全都恍恍惚惚的不真切。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出发前。
停留在京城,在他从意气风发跌入谷底的那一刻。
他现在也仍然沉浸在对未来对人生的巨大绝望之中,心头的失落与苦闷难以消解,不断地把他往暗不见底的深渊里拽。
实在睡不着,他便又从床上起来,拿上一壶酒,到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默声一人,对夜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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