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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无愧于心（第1页）

许家的事情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结束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只有只言片语传出，但足以震撼全城。三月三十日，明镜河畔人流量达到峰值。明天就是决战之日，这场万众瞩目的大战，终于迎来了收官。最具权威性的数据显示，明镜湖人流量暴涨，连续六天大幅度激增，等到决战前夜，终于突破了六十万大关。六十万人。不论带着什么目的，尽皆为龙王而来。“一战引起几十万人围观，也就龙王有这么大影响力了。”“大丈夫当如此啊，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这么一天，真是死也值了。”“……”明镜湖得名于八百年前，当初仅为一座小湖泊，后历经数个王朝开疆拓土，连年征伐，最终硬生生打出这条广袤河山。再承以岁月风霜洗礼，如今的明镜湖面积具体多大，无从参考。从西岸上船，一路东去，三面环绕的山岳，足有千座之众，每逢下雨季节，山中雾霭茫茫，山外空气清新，如诗如画，恍若仙境。久而久之，明镜湖成为最具代表性的名胜古地之一。百年来有无数名人骚客，在这里提下脍炙人口的诗词。也有无数江湖儿郎，在这里登高望远，把酒言欢并踌躇满志，以明镜湖起誓，往后余生定要平步青云，于这座名动天下的国都迅猛崛起，直至称王称霸。醉生梦死，儿女情长。到最后，多少江湖游侠浑浑噩噩一场，最终惨淡收官，从此长剑归鞘，再也不提‘闯荡江湖’四个字。天下风云出我辈，真正风流人物，始终就那么几个。待看清事实，唯有抬头仰望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世存在，幻想着他们就是曾经的自己。这场约战之所以吸引来这么多凡俗众生，无外乎都或多或少被唤醒了曾经埋在心底，难以启齿，并随着残忍时光，逐步烂掉的江湖梦。明镜湖前，风雨不休。一条延伸到湖面中心的千米长堤，被起起伏伏的浪头拥簇着。今天的风有点大，掀起的浪花，一遍又一遍洗刷过覆盖在长堤上的陈旧夹板。阳光扫落，烨烨生辉。长堤尽头，湖面中心，一位满头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下，手提一束鱼杆，沉思不语。老人的身子骨异常高大，即使悄无声息坐在那儿，亦然给人一股，气吞山河万里如虎的巍峨气势。不怒自威，犹如金刚显圣。左手侧，一块暗沉色木匣，长约两米，从曹天问抵达明镜湖当日起，就斜靠在那儿，它像个木讷的哑仆，已经伴随老人几十载人生。右手侧，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不穿现代化轻便服饰，反而身着一件复古绿袍，长相灵秀，略显稚嫩。因为担心打搅到爷爷钓鱼，正值芳华的少女侧过身子面对曹天问，然后将双腿埋进明镜湖里，水流潺潺，清风拂面。少女展颜微笑，撑开双臂，作势拥抱天空的太阳。“云蕊。”老人提动手腕，突然唤了一声。“哎？”少女蓦然转头，笑得更欢。本名曹云蕊的少女，迅速将双腿拿起，然后就这么光着脚丫子凑到曹天问跟前，俯身笑道：“什么事？”曹天问笑道：“明天你不用过来陪爷爷了。”曹云蕊撇嘴，似乎不太开心，悄无声息蹲在老人跟前，一双灵动的眸子，远远望着湖面的鱼线，这都钓了大半个月，竟然一条鱼没上钩。也不知道，是自家爷爷技术太差，还是明镜湖没鱼了。“以后爷爷不在的日子，你要学会坚强，独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许动不动就哭鼻子，知道吗？”一番侃侃而谈，竟有交代后事的迹象。少女顿时花容失色，一张粉嫩的脸颊，逐渐煞白，再之后双手紧紧环抱住曹天问的臂弯，瞳孔深处，有盈盈泪光闪动。“爷爷。”曹云蕊低低唤了声，情绪低落到谷底。曹天问伸手抚摸着曹云蕊的小脑袋，感慨万千道，“老夫一生养育十子，直到六十岁才有了你父亲，此后二十年等到你出世，余生不多的日子里有你陪着老夫，值啦。”“爷爷老了，也该入土为安了。”人之将死，犹如落叶归根，这次曹天问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因为，世人皆道他已经脱凡。但实际上，他距离脱凡还差一丝。就是这么一丝，注定了他的身死道消。但是为了家族，没有办法啊，反正自己估计也突破无望，最后以残躯为家族做点贡献也算死得其所。晚年最后一战，能和龙王迎面厮杀，不亏。“带一句话给你父亲，我死后，万万不可报仇。”这句话，含有命令的口吻。十四五岁的少女，终于意识到和蔼可亲的爷爷真的将要离自己而去，眨眼间潸然泪下，楚楚可怜。这场几十年难遇的巅峰决战，在凡俗众生眼里，重之又重。在无数江湖武人心中，那更是要载入史册的一战。无论成与败，都注定了意义非凡。但于少女而言，并不关心，她只是趁着这个机会，和爷爷出门远游，顺带看看这人间的烟火。生死厮杀？江湖大战？少女哪里懂得这些。“云蕊。”老人再次唤道。少女擦去眼泪，小声答道：“我在。”“等你以后长大懂事，就会明白，即将与我决战的那个人，究竟有多伟大，有多令人钦佩。”言至此处，曹天问顿了顿，感慨道：“他比你爷爷我，更清楚家国这两个字的意义，并为之付出行动。”“明知九死一生，依旧不回头。”曹云蕊发出了抽泣之声，小声问道：“爷爷，那我们不跟他打行吗？我们为什么要跟他打啊？”春波荡漾，浪潮渐去。曹天问苦涩一笑：“江湖，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所以我才佩服那小子，血气方刚，不惧风雨，不惧鬼神，唯求这一生，问心无愧。”无愧壮丽山河，无愧太平家国，无愧芸芸众生，无愧于心。末了，曹天问似是感慨，又似是羡慕：“年轻，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