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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能和张鲸那边的人合作一起对付冯保,对杨震和锦衣卫来说自然有极大的好处,至少有了这一股力量的介入,锦衣卫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而且,听那司长风的意思,他们在官场上也有不少人手,那冯保在这方面对杨震的伤害也就能随之减到最小。
可即便有种种好处,杨震却依然决定不与对方合作,这其中的原因却是多方面的。
其一就是他对张鲸这个太监的了解。如果说冯保是个最不像太监的太监的话,那张鲸就最典型的太监了。只要是能讨好主子,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事情,张鲸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做,而且他的一切行为也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出发,只想着巴结逢迎天子,从而让自己成为皇帝最信任的那个人。同时,贪婪也是这些太监的本性,哪怕因为贪婪会给自己带来祸患,他们也不会放弃近在眼前的利益。
张鲸之所以斗不过冯保,除了冯保有张居正这座大靠山外,也正因为他自身的弱点太过明显。而这么一个无法管住自己欲-望的人,杨震是不可能相信在被贬出京一段时日后就会痛改前非的。与这样的人联手,或许会给自身带来便利,但之后可能也会有无穷的麻烦跟着。
其二则是杨震觉着与这么个本就在朝中在宫里有极深根底的人合作还不如另找一个根子不深的人呢。至于这个人选,杨震也早想好了——孙海。无论是和杨震方面的交情,还是为人处世方面的准则,孙海都比张鲸要可靠得多,既然注定了得和一个内宦联手,那杨震为什么就不选择更合适的孙海呢?至于说两者间实力的差距,杨震却并不太放在心上,他相信只要锦衣卫能压制住东厂,那冯保对自己的威胁就已几乎不存在了。
在听了杨震的分析和决定后,杨晨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你考虑得不错。张鲸若是取代了冯保,说不定将来就是另一个冯保,只会对你不利。但那孙海却不同了,此人看着野心并不大,而且与你又向来交好,即便取代了冯保,也能与你和平相处。
“另外,这个张鲸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在帮着万历把张居正与冯保铲除之后不久,他也被人弹劾最终黯然被贬。只此就可看出此人做人做事都太过张狂,并不可靠,还是与之保持距离为好。”
听他这么一说,杨震才想起自己这位兄长那也是和自己一样是来自于后世的穿越者,而且历史知识可比自己要深厚得多了。于是赶紧点头:“大哥你这么一说,我就更确信不会与他联手了。”说到这儿,他又是一顿,试探着再问道:“大哥,你就真不肯来我锦衣卫里帮我吗?”
“帮你也未必非要去锦衣卫啊,现在我不照样可以为你出谋划策,帮着你拿主意?”杨晨笑着轻轻摇头:“我已经拿定主意了,至少在证明我之前的观点是正确的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工部衙门的。”
杨震看出了兄长的坚持,便不再继续劝说。只是心里却再次犯起了嘀咕,他一直所坚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万历五年的北京城注定不是个平静的一年,在锦衣卫和东厂几番争斗终于结束,大家以为一切都将归于宁静时,出人意料的天灾却再次降临,而且这一回的天灾又实在是太过出乎人的意料了些。
就在十月初,北京城里出现了相当反常的豪雨天气。往常的十月,北京一直都颇为干旱,甚至不少需要耕作的农夫还得凿深井取水或是去多少里外的河里挑水灌溉。可今年,却是阴雨连绵不绝,几乎都不见歇的。
而在这么一连下了有小十天的雨后,北京城里的百姓们可就遭了殃了。因为北京一贯是缺水的,地下的排水系统自然远不如南方发达,这一场豪雨,顿时就让城里生出了内涝来,不少小家小院的都被水给淹进了门去,损失可谓不小。
可这还不是真叫人感到惊慌,真正叫人慌张的,是穿过北京城,滋养了北京那么多年的永定河的水面也在不断升高。眼看着水面一点点逼近河堤的顶部,一旦让水漫过堤坝,那整个北京城可就真要遭大难,紫禁城都得成水晶宫了。
面对如此恶劣的情况,官府方面自然极其重视,不光是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可以调动的人手都调动了起来,就是京营那边也派人不少人马紧盯着河堤,同时还组织了许多百姓拿着簸箕竹筐等物挑来泥土沙石以增高加固河堤,保护永定河不被日益上涨的河水给冲垮。
另外,眼看着雨势一直都不见缓的,内阁方面已知会了工部衙门,让他们赶紧想法把永定河下游的河闸给开了泄水,从而减轻北京城里的河水的负担。
虽然如此一来,永定河下游的那些州县肯定会遭殃,但和北京城的安危比起来,那儿的百姓家园被毁,田地被冲就算不了什么了。
对于内阁的这一决定,如今的工部尚书郭朝宾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他赶紧就招来了手底下的那些得力之人商议起到底该如何开闸,怎么样尽可能地保证下游的安全等等事宜了。
而当他们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一直在工部衙门里被人排挤不受待见的杨晨也来到了那处公厅之外,很是不安地来回逡巡着,似乎有什么急事要进去禀报一般。
不过介于他在工部衙门里的微弱地位,就是那些不时给里面的大人们端茶送水的仆役们,也没一个拿正眼看他的,更别提为他作声通禀了。于是,杨晨只能被冷风吹着,被秋雨淋着,等在厅外,满脸焦急与不安地继续踱步。
直到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后,一众官员才面色凝重地从厅里散出来。他们已经定下了方案,但只要一想是自己定的方案导致下游百姓无家可归,甚至可能有不少人会因此丧命,他们的心情就颇为沉重。
正因如此,本就不受待见的杨晨就更没被他们瞧在眼里了,而杨晨见他们出来,也面露犹豫,几次想求助于他们为自己去跟郭尚书通报一声,但在见到他们那冷漠的神情后,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最终,杨晨便把牙一咬,决定自己就这么去和郭尚书说话,也不必再去求人了。想到就做,杨晨当即几步就来到了郭朝宾的公房门前,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朗声道:“尚书大人,下官杨晨有事禀报。”
“嗯?你有事刚才怎么不在会上说呢?”郭朝宾因为刚才一番讨论已头昏脑胀,再加上杨晨露面实在太少,所以一时竟还没认出他来。但很快地,他便想到了杨晨的身份,脸色也微微冷了下去。不过出于官场的礼节,他还是点了点头:“你且进来说话吧。”
“多谢尚书大人。”见郭朝宾答应自己进去,杨晨心里略微一宽,觉着事情还有可为,便也顾不上身上因为长时间淋雨而有些狼狈,急急就进了屋子。
只是他这模样落在一向颇看重官员体面的郭尚书眼里,又让后者的神色忍不住冷了三分:“真是不成体统!”在心里作出如此评价之后,郭朝宾才问道:“说吧,你有什么事要禀报于本官的?”
“尚书大人,敢问适才你们会议是否已经定下要开下游的河闸了?”杨晨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直接问道。
郭朝宾不满地皱了下眉头:“不错,不过这事既然没叫你来一起商议,你就别搀和了,把心思放到自己的差事上便好。”
“大人,且听下官一言,切不可在之前立闸的所在开闸,不然必然会酿成大祸!”杨晨赶紧急切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郭朝宾不气反笑:“你这话好生没有道理,咱们之前立闸不就是为了今日之开闸吗?难道我们还要去别处再立闸开闸不成?那岂不是要多耽搁数月时间?到那时候,我北京城早被日益上涨的永定河水给淹没了。”
“大人你是不知那边的情况哪,那儿河道狭窄,两边又多山石,一旦突然开闸,水势必然会大涨,从而冲落山石,填塞河道。若河道一被填阻,那永定河水不但不会如我们所愿般大量泄往下游,反而会倒灌回来,到时候北京城可就真要遭难了,还望大人三思哪!”杨晨赶紧大声辩解道,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郭朝宾听他说得郑重先是一愣,但旋即就冷笑了起来:“荒谬!若真如你所说,咱们当初立闸时也就不会立在那儿了,你别想着在本官面前胡言乱语,好使自己在衙门里赢得名声。赶紧给本官退下,不然小心本官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
“大人……”杨晨见他这么说话,心下更是焦急,忍不住上前一步还待再说。
可他这模样却彻底惹恼了郭朝宾,尚书大人顿时喝道:“来人,将杨晨给我带下去!他若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他给我送到顺天府治罪!”
“是!”几名手下闻声而入,立刻就把神色僵住的杨晨给拉了出去,而此刻的杨晨,已没有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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