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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你看出了什么?”阮通最近对这个从小长起来的玩伴是越发钦佩了,此时见他似有所觉察,便也跟着他往里看去,可怎么看都没有发现。
杨震也不作答,只是一步跨进屋子,来到了那博古架前,用力摇了一下,随后更是发出了一声轻咦:“这竟似生在墙上的,怪不得没有倒下。”
“哦?”王海闻言也走了过来拿手摇晃博古架,结果也是一般:“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不光这个怪,你们闻到了没有,这里还有股隐约的香烛气。”杨震说着抽动了下鼻子。其他二人随着他的提醒也用力吸了吸,但却没有他那么灵敏的嗅觉,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杨震回忆了下,才道:“其实前次来此地时,我就觉得这个书房里的布置有些古怪。只因当时尚有他事才没有细想,现在想来,这里摆了两个博古架而且上面摆满了古董就有问题。谁家会在自己书房里摆满这么多古董呢,这完全是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所为嘛。而姚家两三代人都颇为富贵,又怎么会犯下如此附庸风雅的错误来呢?”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以前去过些富贵人家的书房,那儿更多的是字画等古玩而非金铜器件,即便有摆设也不多。”
“还有那香炉,若是自个儿读书时点上一些倒也不错,可我们来时点上就有些不妥了,我们又不是什么贵客,何况现在看来也没有香炉的影子,那么大个香炉我想总没有人会拿吧。”杨震说着一顿,又给自己的推测作了总结:“凡此种种看来,我只看出四个字——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他们要盖的是什么?难道这里还是姚家藏宝贝的地方,那咱们可就发财了。”阮通很是期待地说道,他们在之前所得还嫌少了些,只想能再捞点大的。
“这些古董要盖的是这个博古架,而香炉和香味则为了掩盖这里残留的香烛气!至于这里藏的是什么,就只有打开它才知道了。”说完这话,杨震就使劲拉了下那博古架。但这个看似轻巧的架子居然没有一点晃动,杨震立刻换了方式改拉为推,然后又从侧旁推拉了下。可结果还是无法让架子挪动半分,它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是生在了墙上。
王海他们见了,更是奇怪,也都伸手在架子上拍打提拉推扯起来。突然阮通放在二层的手往上一按,却觉察到那里有东西往内一陷,他忍不住咦出声来。随着他这一咦,架子竟喀喇一下往边上移去,一个一人来高的门户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同时,刚才两人还闻不到的香烛气已扑面而来。
原来这个博古架是由机关把控的,只有按到了那个消息才能开启,不然无论他们如何拉扯都无济于事。杨震站在门口处张望了下,发现这只是个数尺见方的密室——又或者是佛堂,因为他看到了里面角落里供奉的一个佛龛,前方还有些烧光的香烛残迹,他们闻到的香烛气自然是出自这里了。
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杨震才轻手轻脚走进了这个小小的密室。不过这里并没有像阮通所期望的那样藏着什么金银宝贝,只有那么个不起眼的佛龛和一只蒲团罢了,在蒲团边上还放着卷经书。
“怎么他造个佛龛也要弄得如此神神秘秘的?”杨震心下奇怪,拿起了地上的经卷,看了眼封面上面写着《弥勒普世经》。再看那佛龛内,供奉的却不是佛祖或是观音之类常见的佛像,而是个看似雍容的女子,下面还有个灵牌写着“无生老母”等字样。
“无生老母……这,这是白莲教!”王海也凑了进来,在看到那灵牌上的字后,忍不住惊叫出声。
听得白莲教三字,杨震的那双剑眉一挑,对这个教派他还是有所耳闻的,知道这是朝廷严厉打击的邪教,看来这回真是误打误撞地找到“宝”了。当时他就不再逗留,立刻叫王海去前面大堂向赵佥事禀报,自己则和阮通守在门外。
但杨震还是低估了白莲教对朝廷官员的影响力,他终究不是官场中人。
白莲教据说起自唐时,不过真正成气候却要等到元朝。在元朝末年的起义军中,白莲教也是好大的一股力量,甚至有人说刘福通、韩山童之流也曾是白莲教徒。当然,最终白莲教却不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对手,不但让他建了大明,而且该教也被严厉镇压。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白莲教就一直成了一个让朝廷头疼不已的幽灵。每当哪里有什么灾祸发生,就会有白莲教徒在中间兴风作浪挑动灾民作乱。永乐年间的唐赛儿,正德年间的刘六刘七等人的起义都与白莲教脱不了干系。而后世,到了满清时白莲教也没有消停,总是起义不断,似乎这个教派天生就是为了起义造反而建的一般。
正因白莲教是如此一个社会的不安定因素,朝廷对它自然是深恶痛绝,只要查知谁与白莲教有瓜葛,一定不会放过。杨震他们发现白莲教的踪迹,顿时就让赵佥事和伍县令大为紧张,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
看到这几件白莲教证据后,伍知县更是脸色发白,心下忐忑。作为一县之尊,他居然对治下有这么个白莲教窝点而不知,一个失察的罪过是逃不了了。
赵佥事在惊讶之后,却又对杨震他们是如何发现此处密室的产生了兴趣。他毕竟是武昌的官员,自然对此没有什么负担了。杨震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察觉有异后的种种分析都说了出来。这让赵佥事对这个少年更是高看了几眼:“好,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如此细致,在区区一个县衙里做事确是大材小用了。你可愿跟随本官去提刑司吗?”
若是换了他人,有此机会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但杨震却没有这么做,他知道赵佥事这么说确是出自本心,但要从县衙要人还得要伍县令点头,而且也会有些程序要走,若显得太急而让伍县令心存芥蒂,到时不但走不了反而对自己的将来也会不利。
在转过这许多念头后,杨震忙拱手道:“卑职受伍大人看重才有今日,虽小有成绩却不敢忘本,一切只听县尊大人发落。”
伍县令也已从刚才的焦躁中回过神来,见他如此乖巧,心下大悦,摸着颔下胡须呵呵笑道:“不瞒赵大人,我对杨震那也是很器重的,真是须臾不得离哪。本来既然能去提刑司对他也是件好事,只是县里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来做……这样吧,待本次姚家和白莲教匪一事了了,下官再安排他去武昌见大人如何?”
赵佥事刚才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孟浪了,这么能干之人人家怎么肯放呢?而且自己是当着对方的面挖墙角,确实不妥,所以在听了这话后,便也只是笑笑没有再作坚持,不过这心里对杨震却又高看了几分。
在揭过这一页后,他们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白莲教一事上。赵佥事道:“看来要知道其中的内情,我们还是得问这里的主人了。”
“姚犯人等下官已命人将之送往县衙看押了,那赵大人咱们这就回去?”
“那就回去!”赵佥事不再拖拉,立刻下达了回去的命令。那些还在姚家各处找着钱财的人很快都被叫回了大堂,然后封上此宅大门,就浩荡而去。
这时天色渐暗,最后一抹夕阳照在姚家院墙之上,如血涂上的墙头。而内里的姚家大院已是一片破败,几片枯叶从院中树上飘落,使这儿更显萧索。
这个在江陵已传三代的士绅之家,终于就此败落。
杨震在离开前忍不住回头又忘了一眼,随后回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有舞弊的事实,再加上这个要命的白莲教徒的身份,姚家只怕是真这秋日的树木般再难翻身了。
在返回县衙后,赵佥事立刻着人把花知府、主管一府刑名的李推官以及巡检司高巡检都叫到了县衙。
其实以官场的规矩,赵佥事应该去知府衙门商量此事才对,毕竟总不能叫花知府纡尊降贵地来县衙吧。可因为之前花知府在姚家一事上的冷漠态度,只把赵佥事推到了江陵县的做法已让赵佥事心存芥蒂,此时就借口事情太大而让他来了县衙。
在知道竟与白莲教有所关联后,花知府也不敢托大了。本来他只想置身事外,这样就不用得罪胡霖这个顶头上司,乃至于更上面的某人,才有这么个决定,现在只能捏着鼻子来了。
与伍知县的表现一样,在知道自己治下有白莲教徒后,花知府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生怕叫自己负责。在听完伍知县的介绍后,他忍不住问道:“那依赵大人之见,咱们该怎么办呢?”
“这个却不是本官能置喙的,本官此次奉命前来是来拿姚家几个主犯的,可没有剿白莲教的权力。”赵佥事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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