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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驿馆外苍老消瘦的梅树丫杈旁逸,将月光筛得斑驳。
时彧用纱布裹缠住右手虎口,长阳郡主的软鞭威力惊人,现在他的虎口已经上了药,依旧清晰作痛。
双足踏在木廊上,长靴踩出橐橐的声响。
沈氏的房间与他相对,中间隔着一片四四方方的天井,庭中柏木不扶而直,绿意幽森,柏木枝叶到了二楼,已经分外稀疏,堪堪掩映住她的窗子。
屋内挑着灯火,于纱窗上勾勒出窈窕纤盈的身影,似空谷幽兰,绝尘独立。
时彧注目片刻,刚刚压制住的躁热,又有了蠢蠢欲动之态。
他急忙撤回目光,凉薄的唇形,倒无意识地显出了一丝温度。
“贤侄。”
听到孙孝业叫自己,时彧更加摒弃了心中杂念,稍颔首,迎了上去。
“孙叔这么晚了还没睡?”
孙孝业来到他身旁,二人凭栏而立。
少顷,孙孝业叹了一口气,“我适才让人悄悄跟上长阳郡主,见她打点了城门,已径自入城去了,这才稍稍放心。”
如果长阳郡主因为没有夺下驿馆,而露宿于外,长阳王定会因此大发雷霆。
“郡主是长阳王的宝贝疙瘩,时彧,你可想过,若是因为与郡主不合连累得你此次无法升迁,岂不是辜负了,你父亲对你的希望。”
时彧笑了笑,“我父亲对我的所寄的希望,是保家卫国,不是登高望远、出人头地,打退北戎,父亲当以我为傲。”
孙孝业道:“但你是要留在长安为将的,总不能一直做潞州刺史。”
时彧不以为然:“京官有何足道哉。如若可以,我愿一生驻守边陲,何况,封疆大吏,自有风光。恕我直言,父亲半生羁留长安,像个战战兢兢的守财奴,唯有在疆场时,才显男儿本性。”
孙孝业觉得,这个侄儿还太过年轻,少不经事,没有遭遇世情的捶打,才露出这种天真姿态,等他以后成了家立了业,也就不大会这样想了。就算为了一家老小,他也说不出要永守边疆这种话。
“也是,”孙孝业唯有附和,“天子履祚之际,我们就已经追随陛下四处平定干戈了……那时候,是真正痛快!”
听说当今陛下并非顺位继承,曾引起过轩然大波,经历了七王之乱后,方才真正坐稳了含元殿上那张龙椅,父亲从龙有功,才得重用,被封广平伯。
当年父亲平息内乱,打退七王的雄风,也正是时彧后来坚定从戎的志向源泉。
孙孝业望着天井中那株深深植根于土被之中的柏木,犹豫转了话题:“对了,时彧贤侄,入城之后,沈氏,你考虑如何处置?”
时彧微愣,这段时间以来,在沿途中时彧观察到孙孝业对沈栖鸢照顾得很周全,以为出于朋友之义,对其遗孤有所体恤,但他倏然又问起沈栖鸢,时彧心头有一种不妙的错觉。
少年眉峰轻折:“孙叔,明日就要入城了。”
孙孝业没有与时彧对视,几乎是不敢对视,他想了想,失笑道:“是,正因为明日就要入城了,今日,就是最后期限,若是不提,日后再无机会。贤侄,沈氏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亲眷,她跟着你也有不便之处。”
时彧听出了一丝不对劲,额侧太阳穴,青筋抽动了几下,“孙叔之意,沈氏不当跟着我?”
孙孝业连忙摆手:“不,不。我是见贤侄,对沈氏终日不假颜色,可见对她曾经与时兄谈及婚嫁心怀芥蒂,既是如此,嗯,贤侄,你看,能否让我,带走沈氏?”
时彧蓦然扬长声量,厉声呵斥道:“孙叔!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也趁人之危……”
孙孝业的老脸被时彧啐得一阵发红,面皮紧绷,他急忙再摇手,制止时彧继续往下说。
时彧卖他面子这才不说了,但孙孝业涨红的老脸,这温度就没消下去,说到一半了,怎么敢不继续说下去,他急欲替自己做辩护。
“贤侄,你孙叔年纪确实,给沈娘子做爹那都是绰绰有余的,我也年过半百早不想那事了,我不是让沈氏跟了我,就是你知晓的,我有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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