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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蒙蒙乱扑行人面（第1页）

那危氏见了自家亲戚，即刻便撒起泼来，可是这个时候谁是被告谁是原告，已然是移商换羽了，官字两张口，既然府尹问的是危氏侵吞篁氏、樊氏家产案，那便是要问个清清楚楚。

更何况一个没有什么功名在身的家族，短短十年里，竟然从一个县城中的富户竟然成了一方田主，那新上任的录事参军着实有些能力，短短时间内竟然就将危氏家产查了个仔细。

这时候新任司法参军闾丘大虑也列席在侧，因为案情已经有了重大改变，大肇司法制度遵循的鞫谳分司制度，寻常案子都是司理参军将案情审理清楚，并确保不会办成冤案、糊涂案，这个阶段便是推鞫，因此司法参军也常称之为鞫司。而之所以司理参军也列席这里，便是案情本身发生变化，而司理参军需要对于案件该适用哪条法律，判处何种刑罚进行考虑，予以确定，即所谓断谳，司理参军也称之为谳司。

而府尹对于重大案件可以简化流程，但是不能减少流程，府尹参与其中，便省去了录事参军乃至推官的审理过程，否则按着大肇的司法制度，只要不是涉及十恶不赦大罪的，被告若不认罪，那便是旷日持久的审理过程。

如果是前任应天府府尹那等懈怠模样，类似这样的侵吞财产案子，即便是告到了府衙，也是发回县里面审理，然后府衙才是司法参军、司理参军分司审理，然后报送推官，再至通判。可若是被告告冤，则又要将案子发至其他不涉案县衙重审，录事参军参与其中，这便是所谓的移推制度。

可无论怎样审结了，这案子还要报送提点刑狱司备案，而提刑官则要面审被告是否含冤，若是被告在录问时翻异，案子便又要在提刑司这个层级重审，只要是被告一直喊冤，便又要报都转运司乃至东京大理寺、刑部、审刑院甚至御史台。

而这里面只有几位堂官能够左右案情的走向，那便是各大府府尹、各路提点刑狱公事以及东京权启封府事、御史中丞，若是他们不置可否，这案子便是相公们也不能处置，非要搁到御前不可。而民间之所以称颂承守真为青天，更是呼之为人间酆君，便是因为其处理各类公案以善断着称，所谓善断不只是能论清楚是非曲直，更首要的便是承守真敢于当堂便下了判词，而更因为其有理有据，人犯当堂认罪画押，因此即便是此人翻供喊冤，也不必再由低级官员重审，按着如今承守真的职司，便只能报送东京，由御前指定御前大臣参与重审。

而更寻常的办法，则是提点刑狱司会将人犯鸣冤之事重新报送原衙门审理，如此一来，又是在承守真的大堂上走一遭，那时节人犯也只能自作自受了。

因此当司理参军与司法参军都陪审之时，便意味着今日承守真便要将此案办结了，决不允许再拖沓下去，至于为何如此，宗淑这时候还没有想明白，只以为惟公个性如此，毕竟承守真执拗的性子那是鹿中殊身为宰相也是毫无办法的。

面对这等商贾出身的人家，惟公虽然不似其他文官那般轻视，却也少了许多面对篁有裕那时的耐心，惟公只是将三家十年来家资变化情况罗列开来，便让危家人说说清楚。

危家太公的长子，也就是那危氏的长兄似乎还没有看清楚形势，也许是骄横惯了，竟然说着说着，当面耍起蛮横来，许是以为这里还是以前的福昌县衙门，居然猛地往惟公案前蹿了过来，于是典义总算有机会活动筋骨，只是对付这等莽汉也不必什么手段，撩起腿来就正中他的面门，于是这厮便一脸糊涂的翻滚起来，到让堂外百姓一片叫好。

衙役们也是趁势动起手来，本来危家几个男人还有机会站着说话，如今便是那危家太公也被扑倒跪下说话，至于危家小儿子嚎起来倒比危氏还要惨烈许多。

且不说樊家的家财如何被危家占了过去，那陪着篁大郎来的乡老此刻却是振振有词，倒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毕竟他与篁老太爷相识也有四十多年，说起篁家许多事，比这篁家男丁都更熟悉些。

“说起来便是这危氏嫁到篁家的当年，我们这个乡的书手便换了人，据说是得了蓼谷县衙门的一个押司的推荐，这乡书手初来乍到但是却与篁家管事的往来甚密，而这管事也不知怎地，人前人后都是偏倚这危氏。”

老儿侃侃而谈，如今也不必管顾危氏的眼色了，

“篁家大郎成亲不到半年，篁家老太公便得了重病，我还去探望了两次，之所以只有两次，便是第二次去已经发现篁家大事小情已经都是由危氏发话了，私底下那个管事更是狐假虎威的跋扈起来，老儿还想再去探望，却连大门都进不去了。说起来除了今日还见得篁家大郎家里这几个，上次见到还是篁老太公出殡的时候了！”

“关于篁家很多田产与地产换了地主，我也曾问起过，却听有人议论，这都是那乡书手张罗的，说是篁家若是如此家产，那就是个一等户，赋税徭役都是更为繁杂，还是他帮忙，将许多田地都分到其余人名下，如此便是做个二等户，负担也就小了些。当时老儿还纳闷，他们两兄弟若是分了家，怎么算都只能算作两个二等户，何必如此麻烦，岂料这几年来篁家大郎倒把二郎许多田产拿了过来，篁家二郎眼睁睁的便做了个四等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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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儿又补充了一句，

“老儿也曾问过篁家二郎此事，毕竟四等户是要服丁役的，那时节老儿我还是能说的上话的，还能帮衬着二郎拖延此事，篁家二郎后来过了乡试，老儿也想着二郎靠着自己本事广大门户指日可待，岂料这几日便传来消息，那乡书手竟然发了二郎的丁役，本来是寻过来问个明白，却也碰巧遇到此事，幸得青天大老爷审明此事，否则老儿也不知这些话向谁说去！”

原来如此，惟公眼光刚投向篁氏兄弟，篁有光又是跪下叫屈，

“府尊老爷，这个甚么乡书手的，小民是今时今日才知道的，自从俺爹病倒了，俺们兄弟两个都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全凭着那管事出来办事，听他说只是我兄弟二人娶妻花费不少，俺爹病倒后又是折腾了不少家产，更听他数次抱怨，说俺那弟妹家里遭了祸，不仅没拿来多少陪嫁，俺这傻兄弟还搭进去不少财货。毕竟此人乃是个老家人，又是拿着账本说话，俺也不曾怀疑。”

他又委屈的补充道，

“也正因为如此，俺那婆娘也来劝说，不能看着俺那兄弟拿篁家的家产贴补樊家的窟窿，这才劝动小民彻彻底底分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