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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宝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就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还有没有王法了?既是遇上了,那定要管上一管的。这银子也不白给你,便换你的吃食摊子,还有你身衣服,如何?”
小伙计将手中的银子推到张君宝面前,说道:“公子爷行侠仗义,着实令人敬佩。只是小人这摊子哪里值这么多银钱?一小块就已经够了。”
张君宝又将银子推回,说道:“怕是你这营生就做不成了,拿着这些银子赶紧换个地方,另起炉灶吧。”说着便将身上的长衫解下,与那小伙计换过。小伙计执拗不过,只得依了张君宝。
时下四周无人,张君宝便挑起那根扁担,向远处高墙的偏门走去。张君宝与这小伙计身材相仿,这身伙计衣服穿在身上很是合身,但觉比穿那些锦衣华服舒坦多了。
张君宝走了几步远,见那小伙计快跑几步,追了上来。小伙计说道:“公子爷既然敢入这大院,想必是身怀绝技之人。只是这高墙之中可不一般,公子爷需万般小心才是。小人名叫‘二牛子’,进了这院子,若是有人呼唤‘二牛子’,公子爷可记得答应。进了那偏门,往右边走是军爷的房间,进不得。左边的厅房是吃食的地方,这扁担可放在那里。厅房前后全是杂物间,能藏身。那些军爷从不正眼瞧人,却不怕被识破。只是那门口的刘碳头识得小人,你便说是小人的亲戚,前来帮衬几天,想来便能混过去。”
张君宝道:“多谢小哥提醒。”
小伙计回道:“您是英雄,此乃行侠仗义之举,小人钦佩着呢。可小人不懂武功夫,帮不上您的忙。”小伙计边说边掏出来一摞铜钱,递给张君宝,又道:“那刘碳头管着这大院内的柴米油盐碳茶等一干杂事,昨日小人许他二十文钱,公子爷便将这二十文钱交给那刘碳头,便可蒙混过去。只要那刘碳头不起疑心,其他的下人都不用放在心上。”
张君宝接过那摞铜钱,说道:“多亏小哥想得周全。”便转身而去。
小伙计又在后面轻声喊道:“刘碳头是独眼,戴着一个镶着蓝边儿的狗皮眼罩,很好认的。”张君宝回头冲着小伙计一点头,并用心记下。
心说这大院跟少林寺一个样儿,少林寺有米头、饭头、茶头、园头、磨头、水头、碳头、菜头、柴头。只要是称作了“头儿”,便管着一手事儿,就可以暗自讨要好处了。平时也常见那些往少林寺送柴送米之人,暗自里塞与柴头、米头一些好处。这大院也是一样,叫做小鬼难缠,若无“二牛子”这二十文钱,恐怕还真不好过“碳头”的一关呢。
张君宝又一想适才小伙计说自己是英雄,心里不免一阵暖暖,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暗忖道:“原来做英雄竟然是这么地舒服。”
张君宝几步就走到了那偏门之处。说是偏门,却比寻常百姓家的大门还要大上许多。张君宝上前拍了一下门,那门上“唰”地一声,开了一个小口,露出来一张稚气的脸。
张君宝道:“燋酸豏。”
那张稚气的脸似是回头通禀了一声,便打开门插,“吱呀”地拉开一扇大门。张君宝走进去,一眼就瞧见左边屋里的春凳之上歪斜着一个人,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独眼,戴着一个镶着蓝边儿的眼罩,身着长衫却是油渍斑斑,正是那刘碳头。
刘碳头腆着肚子道:“你是谁?哪来的新犊子?”
张君宝道:“小人是二牛子的表弟。昨个表哥吃坏了肚子,起不来床,今个这燋酸豏就让小人代替送过来了。”
刘碳头上下打量着张君宝,脸色一变,说道:“小贼胡说八道,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胡来?给我打出去。”刘碳头一声令下,适才那开门的小厮也应了一声,双手倾着门插,便似要向张君宝砸来。
张君宝一怔,暗忖怎会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呢?又一瞧那小厮虽是擎着门插跃跃欲试,却并不真灼上前。张君宝心里一乐,这是诈我来着,便又冲着那刘碳头一躬身,说道:“昨天二牛子哥还特意叮嘱小的,说是上次刘爷多给了钱,让小的给还回来呢。”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二十文钱,上前递给刘碳头。
刘碳头习惯地将手在长衫上反正蹭了两下,接过那摞铜钱,在手里掂了一掂,说道:“亏这小子还记得这茬。还不快将担子挑到里面去?”刘碳头说着将铜钱揣到怀里,又兀自言语道:“燋酸豏,燋酸豏,那霍都头怎这么爱吃这酸不拉几的玩意呢?厨房里随便打兑点东西不比这强?切。”
院子里面斜歪着那顶花轿,靠在右边一排厅屋的台阶畔,里面却是空空。张君宝应声将扁担挑到右边的耳房之内,里面有一张油腻的桌子,几条凳子胡乱摆放。张君宝摆放着碗碟,便听到隔壁传来阵阵笑声,却是一男子和一女子打情骂笑之声。那女子言语轻佻,嗲声嗲气,一听便知是轻荡之辈。
张俊宝一愣,暗忖自己也忒是鲁莽。都没有瞧见那轿内光景,也不晓得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意气用事,闯了进来。若是人家两情相悦,我却来逞哪门子英雄啊!可回想那轿子里面的“呜咽”之声和踢腾之声,又是不解,莫非……张君宝陡地脸上一红,莫非人家在轿子内亲热呢?张君宝想到这里,感觉不能打抱不平了,心里竟然有一种失落之感。原来英雄也是需要运气的啊。
张君宝正寻思着,停当里面传来一个男子拍门的声音,那声音道:“霍都头,哥几个抓到一名细作。正等着霍都头示下呢。”
屋内的男女嬉笑之声戛然而止,那男子声音:“钱癞子,你他娘的是不是又输钱了?大早晨的就来叨扰。”说着便有穿衣提鞋的声音。
“吱杻”一声,便是房门打开的声音。张君宝一惊,还当是这间屋子的房门被打开,抬头一看房梁,才明白。原来这间屋子是大屋,梁椽通透,套了两个房间,彼为里,此为外。这间原本与那厅堂有一扇门连通,此刻那门被封死,堆放了杂物无数,便当做耳屋,做吃饭或杂用。耳屋闭着窗,屋内稍暗,从隔断缝隙里瞧觑厅堂倒也清楚。
张君宝见厅堂上座有一汉子,衣衫不整,正端着一碗茶。堂下立着一人,尖嘴猴腮,想来便是钱癞子。
那堂上之人道:“钱癞子,细作怎不送到监牢里去,押到这里作甚?”
钱癞子说话带着邪笑,说道:“这细作都头一瞧便明白。”然后从外面呵道:“快把细作带进来。”说着便有两人挟着一名女子进来。那女子胳膊背缚,虽是瞧不见面孔,却见脖颈手腕均是粉嫩,衣衫凌乱却也是素锦织就。
张君宝蓦地一喜,原来这名女子才是适才轿中之人。暗忖道:看来今日打抱不平有望,等一下非让你们这群恶棍好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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