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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第1页）

屏幕上的内容再次变换，爱丽丝成了画中画，很多很多人在看爱丽丝。

有人在家用全息交互设备看，这种设备能提供身历其境的体验，好像自己就在爱丽丝身边；有人在公司上班偷偷用通讯器看，一次分好几个小屏幕，不错过爱丽丝一天中每一个时段的动向；有人在咖啡馆和一群同好一起为爱丽丝庆生，他们把爱丽丝的全息投影放在中间，所有人围着她唱生日歌；有人买了爱丽丝形象的各种手办，将一整面墙的柜子都填满；有人将自己的工作间改造成爱丽丝的卧室，让爱丽丝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有人定制爱丽丝的等比仿生硅胶玩偶，甚至与她举行了像模像样的婚礼……

这些全都是他们分享在网上的“赏玩”爱丽丝的方式，有人将她当成偶像崇拜，有人将她当成女儿疼惜，也有人将她当成性化的工具，尽管某些人的行为会遭到批判，但去中心化的网络生态就是自由狂放的，任何人都可以干任何事。

爱丽丝这个IP不仅为橡树镇带来了长达十年的天量财富，也带动了数不清的周边产业，让很多团体和个人从中牟利。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爱丽丝，就算是《闪耀星河》这样的现象级实况节目造出来的顶级巨星，拉长了时间跨度，也不配与爱丽丝相提并论。

爱丽丝是全世界人看着长大的，人们对她的热爱无可比拟。

现在，所有人——在现场的以及屏幕后面的数百万人，所有人都在看着爱丽丝，但不再是从前那样单向的窥视，这一次，爱丽丝也在“看着”所有人，他们于咫尺天涯之间，于实虚切换之际，开始了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对视。

这一次对视的漫长与透彻，让人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人工智能全生态大模型盖亚第一次通过了图灵测试，证实它拥有了“灵魂”。盖亚虹吸了百万年来智人种群在这颗星球上创造出的一切信息，明明是作为她的创造者的人类，却像个将将开智的孩童，那一刹那，仿佛大地之母睁开了双眼，只那一刹那，从浑沌到清醒，从麻木到悲悯，盖亚凝眸之间已然通晓天地。

好比画龙点睛，机体被赋予灵魂，爆发出神性的光辉。

此时此刻的爱丽丝，正在经历这一瞬千古的过程，从一个任人摆弄、赏玩的漂亮洋娃娃，变成——人。

爱丽丝的脸上滑下了泪水，她的眸中并没有震惊或悲伤，而是某种更深刻、更超然的东西。

没有人可以解读这样的眼神，因为没有人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没有人可以想象她此刻的心情。

她可怜吗，她生在末世后的重建期，却十三年来锦衣玉食、备受宠爱，她可怜吗，她被困在一个精心打造的鸟笼中，所熟知的一切都是假的。

卡通脸的比喻很形象，她就是橡树镇的“橱窗模特”，被塑造成完美的模样，吸引无数人前来。

现在她的白袜子脏了，因为她终于脱下那双红皮鞋，踏进了凡尘。

现场已有不少人潸然泪下，无法想象，屏幕后面的那几百万人，此时又是什么心情。

爱丽丝喃喃道：“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不该这么小。”她浅浅笑了一下，但眼泪还止不住地流。或许世界崩坏不是一件坏事——她的世界，只有她以为的世界塌落了每一片墙皮，她才能看到真正的广阔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中大。”卡通脸说，“从厄瓜多尔的卡扬贝火山到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岛，两点之间相距8000英里，那是远古人一生都无法完成的旅行，但后来我们有了骆驼、有了马，又有了船、有了车，最后我们有了飞机和空天航行器，绕这个星球一圈，也不过几小时。”它“环顾”四周，“这不是个很大的世界，资源是有限的，养活不了很多人，更不可能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所以有的人做羊，有的人做牧羊人，生态才能维持平衡。这也是十诫会的教条之一，对吧？”

众人沉默着。

“这是羊被吃掉的理由吗？”卡通脸自问自答，“这是他们吃羊的理由。”

爱丽丝抱着自己的胳膊，她低下了头，不再看那些轮动的画面，那里面的人明明是自己，明明是过去生活的点滴，可她却感到无比的陌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她像一个初来到世间的婴孩，刚刚离开了子宫，却无法与新世界产生链接，她除了紧紧抱着自己，别无他法。

第四幕戏显然还没有结束，高潮已过，整个故事需要一个收尾。卡通脸在它选中的演员们中飞了一圈：“爱丽丝让橡树镇收获了巨大的关注，无数人慕名而来，你们就是那些游客。”

被分到游客那一块的人集体缩了缩肩膀。

“橡树镇提供多种多样的服务，而游客们期待的体验也是多种多样的。有的人只希望能看看爱丽丝，然后在橡树镇住上几天，享受当地的美食和美酒。”卡通脸指了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比如你们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