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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焱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四周还是一片黑暗。
他梦到自己站在一块礁石上,乌云压得很低,和浑浊的海水在交融得分不清界限。然后慢慢地开始涨潮了,他背后有一块光滑的峭壁,任凭十指都抠出血来也爬不上去。潮水一退一进,看似缓和然而却慢慢涌了上来。先是到了脚上,再到腿上、腰上、胸上、脖子上……他屏着一口气,无尽的潮水将他淹没了。
在现实中,这口气当然屏不了多久,所以池焱就把自己给憋醒了。他坐起身来,抹了抹额头的汗。除了背后有点酸痛,后穴还残留着一点异物入侵的错觉,别的倒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床的另一边——戚守麟背对着他,黑暗中,他肩背起伏的线条像是巍峨的山峦。不过他应该还在睡,只是他睡着的时候太安静了,别说什么鼾声,连呼吸都很轻,让人有种他还醒着的错觉。
还好自己这个时候醒来了,要不然怕是要犯下大错。池焱暗自庆幸,他没有忘记戚守麟以前的要求。戚守麟和闻堰在一块的时候,闻堰别说在他那个公寓过夜了,怕是像现在这样在金主大人身边温存地小睡一会儿也没曾有过。哪次不是等他们做完了,池焱就把人给接走。
自己居然还睡到现在,简直就是僭越。
池焱悄悄下了床,摸索着把内裤给穿上,捞了件浴袍,匍匐着把自己的背包找到,最后跟做贼一样溜出了房间。
他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现在才凌晨四点。这个偏远的别墅区这个时候肯定也叫不到车,只有等天亮了再走了。他又进了盥洗室,做了一下简单的清洁。还好后穴中粘腻的感觉并不是精液,只是润滑剂而已。池焱松了口气,倒不是担心怀孕什么的,他一个β男性,本来就是最难有孕的性别,再加上又患有“信息素不感症”这样的先天疾病,虽然体检的时候没有检查过这一项,但是恐怕对生殖能力也有影响。
他只是觉得如果连套子都没用的话,那种被迫接受精液的感觉……才达成了真正的“侵犯”。
而现在,戚守麟充其量只不过是因为新鲜感在玩弄他罢了。
池焱没有什么长处,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社会上常常用来定义β们的一些词语罢了。比如他很能忍耐,且算得上有毅力。
池焱穿好衣服,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自我调节道:没关系,现在我不还好好地站在这儿吗?没有什么改变,我还是我。
他回到客厅里环视了一周,决定睡在沙发上。布艺沙发软硬适中,甚至比他的床都舒服多了。池焱囫囵把浴袍盖在自己身上,调了个闹钟,蜷缩着再次进入了梦乡。
“先生,早安。”“嗯,早。”戚守麟正对着镜子,用刮胡刀剃去棱角分明的下颌上绵密的泡沫和微青的胡茬。“池先生很早就走啦。”邱姨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说是还要赶着去上班,就不能跟您当面告辞了。”戚守麟拿了毛巾擦净下颌上的泡沫,又抹了点发蜡,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我知道。”
干什么不行,跑得最快。
不过也无伤大雅。
戚守麟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饭,邱姨依旧立在一旁:“先生今天心情不错。”平日里这个时候戚守麟应该神情严肃,还没到公司就已经在想着工作的事情了。“是吗?大概是今天的咖啡煮得很好。”
邱姨依旧报以微笑,心想:请您先喝一口以后再说这句话吧。
戚守麟向来都不亏待床伴。没几天吴秘书就给池焱打电话向他要银行账号,池焱正犹豫着给不给,吴秘书很直接地消除了他的顾虑:“这样你们两不相欠,是最好的。”池焱心一横,把账号给了他。
与其说抛弃是“卖”的羞耻心,不如说是“两不相欠”说服了他。大不了这钱他一分不动地退还给戚守麟,只希望他的新鲜感快点过去。
然而戚守麟依旧是这样温水煮青蛙似地煎熬着池焱——既不会很狂热,也不见得要放手。有时候他忙起来,不一定要叫人去到家里做爱,但是面总是要见上一见的,出入高级餐厅更是家常便饭。搞得池焱推了好几次小组活动,大家都打趣他是不是谈了对象,干嘛不带出来见一见。池焱只能苦笑着说真不是,如果要是真的有了对象,一定第一个带来。
他哪敢说咱们小组现在是看着别人的心情过日子啊?
A市有名的云顶餐厅此刻烛光摇曳、衣香鬓影。池焱正和戚守麟面对面坐着。周围的男女衣冠楚楚,举止斯文地用着刀叉,连说话都是柔声细语。池焱就穿了个白衬衫没有西装外套,显得比服务生穿得还随便。他没怎么吃过西餐,自然也不太会用刀叉,但也知道弄出很大响动的话是有失礼仪的事情,所以愣是只在喝汤。戚守麟当然看出了他的窘迫,招手要服务生拿了一双筷子过来。“谢谢……”池焱不好意思地接过筷子。
他确实是饿了,但即使用筷子吃饭也不敢动作太大,紧闭嘴巴快速咀嚼着,好像生怕被别人取笑一样。
戚守麟根本不介意他吃成什么样子,不如说这样不会用刀叉的池焱反而再真实不过了。池焱不懂什么这个佐那个,那个焗这个的复杂西餐菜名,他只觉得这个也好吃、那个也不错。按理来说在这种地方吃饭,吃的就是个情调和逼格再顺便俯瞰一下普通人难得一见的风景,可戚守麟硬是点了一道又一道,把池焱喂得打了嗝。
“饱了吗?”戚守麟端起红茶杯,看着池焱还意犹未尽地刮了刮盛冰淇淋的玻璃杯底,又把银勺含在嘴中,眼睛都带点满足的笑意,弯弯的:“嗯!”
很久没见过池焱这样开心的时候了,自从“包养”他以来,他一直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在床上弄得狠了,也只是闷闷哼两声,更多的时候任人摆布。
池焱见他盯得自己久了,以为自己又触动了戚守麟什么不悦的神经,一点点笑容收起来,勺子也放回原位,低头折着铺在腿上的餐布。
餐厅里现场演奏的萨克斯低缓悠扬,周边也布置着新鲜绽放的玫瑰。
可是他们之间一点浪漫亦或暧昧的氛围也没有。
池焱把餐布叠了又拆,拆了又叠,根本还原不到像餐厅原来把它们叠得像船或者鸟的样子。他其实相当有“苦中作乐”的天赋,并且还能快速沉浸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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