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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条小狗似的疯狂地拍打着门板。
也是那一刻,陈路周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连惠第一次丢下他的时候,走得一定比刚才决绝。
后来上了车,气氛沉默开了一段路后,连惠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她下去抽了支烟,回来的时候,从包里摸出把新房钥匙丢给他,沉默地看着窗外片刻,才说:“如果我知道他会把你送你福利院,
当初我也不会把你交给他。我那时候跟他感情出了问题,分手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本来想把你打掉,但是去医院的前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一直叫我妈妈,梦里那个孩子跟你长得很像,
我没舍得打。但我跟他已经没感情了,他知道我怀孕后,说要跟我结婚,太可笑了。"
她停顿片刻,回忆似乎让她很痛苦,眼角都皱着:“你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谎话连篇,身上桃花烂账一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养我,后来分开之后我没办法,我没生计来源,只能大着肚子去上工,就遇见了陈计伸,那时候陈计伸已经有点小钱,他说不介意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他养。后来那个人找到我,大闹了一场,场面很难看,闹到陈计伸的公司,他说如果我要跟他结婚,就让我把你给他,不可能让你给别的男人养。他虽然是个人渣,但家里多少有点家底。”
车一辆辆从他们旁边驶过,橙红色的车灯忽远忽近,说到这,连惠无奈地笑了下,“我当时想,你要跟着我嫁给陈计伸,我毕竟是弱势一方,我什么都得依靠他,我电视台的工作也是他给的,以后陈计伸有了自己孩子,你多少要看别人的脸色。但你如果跟着他,无论他以后跟谁结婚,你都是长子,
你懂吗?毕竟那是你亲爹,他的东西,你肯定有一份。”
“他为什么又不要我?”陈路周当时靠在后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喜怒,哑得几乎只能听见只言片语。
“他以前跟人飙车,年轻又狂,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出了车祸,他昏迷了三四年,紧跟着因为飙车的事情,扯出他父亲的龌龊事被抓了,他妈有点精神分裂,把你送进了福利院,他醒来可能过了好久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后来他去找你,但他这人年轻的时候就是混账,根本记不得你的生辰八字,
出车祸之前也是保姆带的你。”
“隔了三四年,他压根不记得你的长相,他走投无路找到我,让我去福利院认人。我当时气疯了,
但我不能再把你交给他,后来我骗他说你被人领养走了,回来我跟陈计伸商量。他同意了,但是他要求我等你成年把你送出国。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怎么可能那么大度,真的不介意。”
嗓子眼发紧,在拉扯,陈路周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早在前几天,他就已经把嗓子喊哑了,那种极度崩溃和绝望的情绪,他早已经在知道真相的那天消耗干了,那会儿他心里只有一潭死水,像一个木偶,眼里也是,平静得毫无波澜,“所以你用八字当借口,骗他了?”
连惠嗓子也干,说到最后,她喉头哽咽,吸了口气,但话语支离破碎,勉强撑着一丝力气说:“没有,陈星齐那阵确实一直发烧,我知道他迷信,就让他找人算了算,有时候命中注定吧,那个算命的说,让陈星齐认个干娘,但我不同意,他说认个哥哥也行,说陈星齐命里还有个哥哥,我当时和陈计伸都心知肚明,去福利院办手续的时候,那时候你六岁,你丝毫没有芥蒂,乖乖地对着我们叫爸爸妈妈,特别听话。我突然不敢告诉你真相,我怕你反而对我有抵触,也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我想着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跟你说。”
她低头自嘲地笑笑,尽管保养再好,皮肤看着吹弹可破,眼角还是暴露了鱼尾痕迹,“你一直以来对我们都毫无芥蒂,你十岁那年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你跟陈计伸好得跟亲生的一样,甚至比陈星齐都好,我不敢打破这种平衡,所以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但陈计伸骨子里还是个腐朽守旧的人,等他生意越做越大之后,他不仅开始防备你,他已经开始防备我了,无论我怎么小心翼翼,他始终觉得,我虽然对陈星齐好,但是私心里总是偏向你,所以那天你半夜给我打电话,我没接,我确实没在台里开会,是因为他在旁边。”
79奖励·礼物
“因为前一秒我刚挂了陈星齐的电话,他那几天总嚷嚷着要买球鞋,我知道他没正经事就没接,陈计伸说我对陈星齐态度冷淡,结果后脚你就打来了。后来你问我为什么坚持要送你出国,是因为我的态度越坚定,他才会越放心,我那时候总想,无论怎样,陈计伸是我们母子俩唯一可以依仗的人了,
只要顺着他就行。”
车厢里静了两秒,陈路周推门要下车,这会儿情绪已经淡了,但他也不知道要跟连惠说什么,有些东西破了就是破了,谁也没办法粉饰太平,知道真相之后,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他整个人靠在后座上,先是看着窗外,停了两秒,又仰头看车顶,然后仰着脑袋靠在车座上,喉结冷淡地滚了两下,嗓子发干得紧,滚着都涩涩地泛着刺疼,整个人都带着倦意,直冷冷地看着车顶,才疲乏地张开口,因为嗓子几乎不出声,像是卡了壳却字正腔圆的录音磁带,自嘲地说了句:“人有时候还真的得爱点什么,才能活下去。”
说话还是吊儿郎当,但却像一条濒临干涸的鱼,心如死灰,已经放弃挣扎了,任由雨打浮萍,芭蕉散叶,比以往都消沉,却偏又带着一点至死靡它的狠劲儿。
连惠惨白着一张脸,却笑了笑,说:“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更多时候,爱在某种程度上,只是一种廉价感动和精神错觉。”
陈路周只是静静看着窗外,没回应她。
陈路周给陈星齐回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挂掉,弹了个视频回来,但是没看到脑袋,只看到一堆堆积如山的卷子和作业本,桌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psp,陈星齐的声音还没到变声期,是他们班最晚的一个,听起来还是小孩音,“哥!”
陈路周在宿舍,舍友听见这声儿,还以为才十来岁,一看那桌上草垛一般的作业本,忍不住调侃了一句,“现在小学生作业还挺多啊。”
“初中生,变声晚。”陈路周回了句。
他人敞着腿靠在椅子上,身上就穿了件短袖,外套挂在椅背上,被他后背压着,身型仍旧宽阔而高瘦,陈星齐一见他哥这熟悉的宽肩阔背就安全感油然而生,顿时想起以前窝在他怀里打游戏的样子,只想往他怀里窝,眼馋地看着他宽宽的胸膛,“哥,你怎么还穿短袖啊,北京应该下雪了吧?我看东北都下大雪了。”
陈路周翘着椅子晃了两下,拿手机对着自己,没搭理他,“我刚看见个什么奇怪东西?你把手机对准你自己。”
陈星齐刚点开视频的时候,忘记反转镜头,所以第一下其实露出的是他的脸,他哥果然看见了。
“你染头发了?”陈路周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屏幕,“这什么颜色?”
陈星齐漫不经心地说:“黄绿色。”
“什么路子?”陈路周费解地看着他问。
气死我爸的路子。”
陈路周无语地撇了下头,懒得跟他讲道理了,语带调侃地问了句:“出过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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