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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司命星君就硬生生地撑到了十数万年后,还能生龙活虎地见证他当初被问离仙君一脚踢下回仙台的历史时刻。
说不准,若是他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过回到十几万年后,而不是彻底陨落在了日后那场已经被注定的历劫中,到那个时候司命星君还活蹦乱跳着呢。
沈易安边想,边由着司命星君将一册空白的玉简在他面前摊开,又嘴唇轻动地默念了几句。
然而,他等了许久,那玉简上仍是空白一片。
司命星君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态度眼瞅着就变得比先前更是恭敬,笑着说道:“仙君实在法力高深,小仙这灵简在仙君面前连施展都施展不出来。还要有劳仙君回答小仙几个问题,我也好为仙君记录在册。”
司命星君这相当于是做着半个仙界片警的工作,结果被他的灵力搞垮了服务器,只能从自动录入转手动了。
沈易安便赶紧点了点头,客气地回答了司命星君几乎所有的问题,唯独剩下最后一个,“敢问仙君的真身为何?”,沈易安便有些犹豫了。
虽然,无论是小华衍还是任玑帝君,都说他乃是山川化灵而生,甚至连他自己都仿佛已和那片山水融为一体,但他总觉得,他还是数万年后水冘山上的那枚小簪子。
沈易安又迟疑了片刻,才对司命星君说道:“乃是水冘与淮沧,这一山一河。”
便由此记录在了仙籍玉简上,日后无论是谁谈论起淮灵帝君的身世,便都会说,那是万古山川开灵智所化的仙人。
唯有沈易安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在数年之后,待任玑帝君逝去,他被众仙推举成了下一任帝君那日,沈易安便在深夜偷偷地跑出天宫,去了回仙台,站在了比一人还高的印世镜前,静静地往里面望去。
那印在镜面上的,非山、非水,而是一支开着粉白花朵的桃花簪子。
果然,从来都不是沈易安是淮灵,而是淮灵是沈易安。
沈易安看着镜子叹了一口,刚想要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帝君在印世镜里,会看到什么?”
平日里总是被他有意回避的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了回仙台,在他出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距离他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
现在再躲,就有点太刻意了,沈易安只能头也不回,看着镜中倒映出来的小凤凰,随口敷衍道:“东边的那片山河,你知道的。”
这话说完,沈易安便一愣。
十数万年后,在他初初化成人形那夜,长大后的华衍确认他不是淮灵,不就是因为这印世镜上映着的,不是山河,而是支桃花簪?
这还真是有因必有果,报应来了没处躲。
不过,当年的他也的确还不是淮灵,只有经历了那些波折风雨后的他,才成得了他所听说过的那个淮灵帝君。
沈易安暗暗叹了口气,转回身,对着还在眼巴巴地瞅着他的少年,疏离地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华衍却是在他们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抬起了手,一把拉住了沈易安的广袖。
“帝君……”少年直勾勾地看向沈易安,嘴唇几次开阖,最终还是将心底想了无数遍也没有答案的问题,问了出来,“帝君早年待我极其宽厚,近些年来却每每对我视而不见,可是华衍哪里做得不对,触怒了帝君?”
沈易安:……我那不是早年不知道你是我前男友嘛。
沈易安自认没有做得太明显,没想到却还是被华衍察觉出来了,可这实话,他也不能对着眼前的少年实说。
他摸了摸鼻子,选择睁眼说瞎话:“是我当初还以为你是寻常灵禽,才对你有些轻慢。后来我察觉到你是凤凰血脉,也身具神格,自不能再像先前那般。”
华衍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但他只有一瞬地错愕,眼神便马上变得坚定,毫不退缩地说道:“我不在意的,帝君大可仍像先前那般,便是视我为灵宠也……”
“华衍,你乃是世间最后一只凤凰,怎可如此轻辱你身上的血脉!!”沈易安哪能让他把这荒唐话说完,赶紧打断,拧着眉头,厉声呵斥道:“日后你若再说这等胡话,我便罚你去守北境,等你成年了才许你回来!”
凤凰一族的少年期时间极长,少说也要两三万年。
天之北境又是妖族所在之地,若他真去了那,便不得不在极其漫长的时间里,都见不到眼前的青年。
华衍便一下子闭上了嘴,手中一开始还死死攥着沈易安的袖子,但最后也只能松开了手,像一棵被独自种在山崖上的松柏,又一次沉默地看着自己被对方抛下。
直到许久之后,他低下头,痴痴地看向自己刚才碰触过沈易安衣袖的手掌,像是自言自语般,一遍又一遍轻声地唤着:“淮灵,淮灵……”
那是他给青年起的名字,纵使今后人人都要叫青年“帝君”,这人也是淮灵,他的淮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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