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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忠州的路上,陆景淮打开信封,先是将玉牌拿了出来,入手沉甸甸的,他问秦良玉:“我怎么不知道你身上何时有的这块玉牌?”
秦良玉也早已忘了还有这么一块玉牌,拉过陆景淮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玉牌的来处。
陆景淮只觉手心发痒,抬眼见秦良玉近在身前,气息清新,不由心神一荡,又极快稳住思绪,平仄道:“眼下没有纸笔,你便也莫要再追求什么笔锋了,我怕痒。”
秦良玉瞥了他一眼,继续一笔一划写:这玉牌出洞口的时候忘记摔了,既然你瞧见了,那便送你好了,权当作是此番大难不死的劫难,你好生保管着,日后再传给我侄子侄女。
陆景淮按了按秦良玉手臂上的伤处,见她疼得呲牙咧嘴,沉声道:“我瞧你是好利索了?都想到那么远了,那你考虑考虑,要不要下车走回去?”
秦良玉老老实实的窝回原处,陆景淮轻拍了她后背一下:“父亲母亲这几日急坏了,你刚转醒时就应该与家中联系的,眼下大哥在辽东戍边,无法赶回来,四弟在外学艺,也不能同他说这事,二哥倒是联络上了,眼下应当正往家中赶,你看看,若不是我这几日无事在家,你让父亲母亲如何?他们年纪大了,有些事你应当将他们放在头一位。”
秦良玉理亏,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拉过陆景淮的手:此番被困在山上,我发现了几处不对,抓我的那伙山贼,并不是寻常的山贼。
陆景淮问:“何以见得?”
秦良玉又写:其一,对方虽言语粗鄙,动作简单且粗暴,可其中招式却是统一的,并配合默契,一瞧便知是多年的搭档,寻常山贼不会有此类大局意识。其二,对方武器虽不出众,但其中竟有长弓,一般山贼整日想着打家劫舍,估摸着也不会有拉弓射日的高雅品味,那他们备着长弓做什么?其三,他们说我撞破了洞中的天机,要杀我灭口。是以无论怎么瞧,这都是一帮有组织有纪律的。
陆景淮接道:“你是说私兵?”
秦良玉点头:近些年山贼猖獗,朝廷也有所耳闻,听说前些日子已派人四处暗查山贼一事,由此可见,上面大约也觉得山贼这事有蹊跷,所谓山贼,说不定是私兵的幌子。
幌子的“幌”写错了,秦良玉又在那字上来回涂了几笔,重新写过。
陆景淮无语,低头瞧着手中的玉牌:“这事没有坐实,有些话你同家里人说说便罢了,不要出去说,知道了么?”
陆景淮向来谨慎,也知这事十分敏感,若一个不当心,走漏了什么风声,被有心人寻上门来,丧命也不是不可能。秦良玉深谙他的秉性,也没有再多说其它,沉默了会,问:曹皋下山了么?
陆景淮执杯的动作一顿,眉间隐有怒气:“那个畜生,父亲自然是不会放过他。”
当日曹皋浑身血污从山上下来,未等进家门口便被秦载阳截住了,彼时他满头枯枝,身上亦是灰扑扑的,因本身生的白,是以瞧起来如同掉进了面缸的灰耗子,门牙也掉了一颗,血迹尚留在嘴边,尽显狼狈之相。他蹒跚回到镇上时,遥遥瞧见一袭月牙白直缀,瑞气腾腾站在不远处的秦载阳,只顿了一瞬,便疾步跑了过去,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他脚前,一边抽着自己嘴巴一边求饶:“秦先生饶命!秦先生饶命!是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
秦载阳面沉如水,伸手抓住他肩膀,略一使力便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滚到那边去说话。”
街上人来人往,此事又事关秦良玉名节,秦载阳自是要小心为上。
两人行至一处荒废的胡同,不待秦载阳开口,曹皋便跪在地上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为自己小命着想,他隐了自己欲对秦良玉图谋不轨之事,想着只要先将眼前糊弄过去,待那秦良玉回来时,他们举家迁走,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姓埋名便是。
秦载阳心中有气,但无论如何他是长辈,曹皋再无耻,他也不能对他拳脚相向。
他不能,但他可以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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