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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巫峡追踪吕寄尘误入迷魂阵 醋海饮恨花玉琼大闹史家村（第1页）

话分两头。且说峨嵋山上女娲洞中，峨嵋派老巢穴虚灵观，建筑至今，已历三百余载，白眉道人承祖师遗下，主持观务，亦已历数十年，观中尝业众多，而观中道士，又能耕植畜牧，自食其力，与世无争。不料白眉道人，因其门徒高进忠，贪图清室爵禄，同武当冯道德互相勾结，和少林派作对。结下血海深仇，为洪熙官、云中子、笑和尚等一把火，烧去大半，三清殿及前殿偏殿等，烧为平地，变成瓦砾之地。门徒宝鼎道人牛金刚二人，当堂战死。申六虎被斩去左臂，变成废人。虽然杀毙白泰官亦得不偿失。而且祖师遗下之虚灵观，数百年来，未曾遭遇兵燹者，今竟为洪熙官所毁，不得不勃然大怒，立即召集其门下众弟子于主持室中。白眉道人坐于正中蒲团上，首徒吕文英吕寄尘二人，分立左右，二三流门徒王斑豹、梅花道人、另一女弟子花玉琼等百数十人，分列室内。白眉道人曰：“各贤徒听着。前者，少林派罪恶深重，屡次惨毙我派同门及武当山弟子，为师击破九连山少林寺之后，已原谅之矣。不料少林凶徒，并不畏死，至善禅师、方世玉、洪熙官等，尚屡次同我派作对。今少林派中，只死剩洪熙官一人，犹死心不释，竟尔进犯我峨嵋山，前后两次，致将二三百年之道观焚去大半，击毙我派亲爱之同门数十人，宝鼎与牛金刚二人，亦遭惨毙，此仇此恨，实不能再度忍耐矣，洪熙官小子不死，将永为我派之心腹大患也。故为师决定，再度下山，穷追洪熙官小子之踪迹，务必铲草除根，杀绝少林派之人，以绝后患也。”吕寄尘闻言，“拾”声至白眉道人之前，拱手曰：“白眉师尊，弟子之父吕英布，为少林凶徒惨毙，此仇至今未报，弟子不才，愿即日下山穷追少林小子之踪迹，为亡父复仇也。”白眉道人曰：“寄尘贤徒志诚可嘉，但洪熙官小子之技击不弱，汝非其敌手也。为师心想，洪熙官此次来犯，必居于峨嵋县内，今派汝同王斑豹、花玉琼二人，扮作江湖卖技之士，前往峨嵋县内，先向各旅店侦查洪熙官之踪迹，如有所得，立即回来报告，为师亲率汝等，直捣其巢穴，务必将其一网打尽，不得有误。望王花两贤徒，速协助寄尘贤徒前往也。”王斑豹、花玉琼二人，立即自人丛中一跃而出，至白眉道人之前，拱手曰：“弟子等自上峨嵋山以来，蒙师尊苦心训导，久未立得半功，今正好乘此机会，干一些事迹。师尊之命，自当乐从。”白眉道人大喜，即令吕寄尘、王斑豹、花玉琼三人，即日下山，前往峨嵋县，追寻洪熙官之踪迹，实行取其性命，以绝后患。三人辞别而出。白眉道人即命吕文英雇请泥水木匠，将三清殿、前殿、偏殿等重新建筑，鸩工庇材，大兴土木。白眉道人一面亲自训练门下弟子，苦练技击，静待吕寄尘查得洪熙官踪迹回来之后，大举进攻，此事按下不表。

且说吕寄尘带着王斑豹花玉琼二人执齐行李，肩托着刀枪棍棒，假扮江湖卖技之人，辞别虚灵观，来到峨嵋县中，暂在城内客舍住下。峨嵋县城，地方不大，人口数万，繁盛街道，不过三数条，旅舍亦只得三五所，外处之人，到峨嵋县旅舍住宿者，多为游览峨嵋名胜而来者耳。吕寄尘等三人，在旅舍住下之后，即注意于旅舍中之来往人物。并无洪熙官其人者，不禁废然。王斑豹同花玉琼二人，为峨嵋派白眉道人三流门徒，技击比吕寄尘还差一级，王斑豹年方二十，身躯宏伟，四五岁时，因出天花，愈后疤痕满布全身斑斑如豹毛，而头大如斗，前额突出如斑头豹，乃自号曰斑豹，性情鲁莽，一言不合，必动手杀人。花玉琼，年已花讯，尚待字闺中，本为大峨山下猎户花太保之女儿，当花玉琼八九岁时，花大保病殁，遗下孤女，漂泊无依，白眉道人见而怜之收养于虚灵观内为女弟子，已十余载矣。无奈花玉琼姿容丑陋，生长山中，面目黧黑，面部痣黑点点，状如嫫盐。加以身材高大，雄伟如丈夫，人乃称之曰母夜叉花玉琼。花玉琼既长，情窦渐开，目睹同门之中，师兄弟个个英雄赳赳，气概不凡，芳心爱慕久矣。不过第一因白眉道人约束门徒素严，凡技击未成者，不准论婚姻，盖所以严令各门徒苦心习技也。第二，因花玉琼尊范不堪承教，故吕文英、吕寄尘、申六虎等一班师兄弟，虽然是血气方刚，知好色则慕少艾，但畏花玉琼之尊容，多望望而去，是故花玉琼摽梅虽过，嫁杏尚未有期，芳心抑郁，莫可言喻。今奉白眉师尊之命，同吕寄尘、王斑豹二人，追寻洪熙官踪迹，芳心窃喜得此机会，以近吕寄尘也。

且说师兄弟三人，在峨嵋县中，侦查两日，仍未得洪熙官之踪迹。第三日，三人步出县城之外，无意中，发觉大峨山麓，有一新坟，丰碑屹然独立，吕寄尘远远望碑上，隐约见白泰官三字，急趋前细视，见碑上有七个大字曰：“白泰官师傅之墓”。不禁大喜曰：“是矣，白泰官在大峨山为白眉师尊一脚打落滴血岩下，当堂身死，却原来白泰官之尸体，乃葬于此地也。”王斑豹牛精性又起，高声叫曰：“吕师兄，少林小子同我派有血海深仇，何不掘开其墓，取其尸鞭之，为死难师兄弟泄其愤闷耶？”吕寄尘曰：“不可，白泰官既死灵魂已回归西土，鞭其尸亦有何用？以我之意料之，此山坟之仵工同石碑，决在峨嵋县城雇请者，由此侦查，定可得一线索也。王师弟、花师妹，随我来。”王斑豹对着白泰官之墓，恨恨不已，举起手中铁棍，“我呸”一声，一棍打在坟头上，藉以泄愤，始悻悻然随着吕寄尘花玉琼到峨嵋县来。遍查城内外亦无头绪，最后查得白泰官之石碑，系由合昌石店所雕刻者。据店中云，当时曾有两个俗人，一个和尚，负责料理此坟，但既安窀穸之后，即已他去，不知踪迹矣。吕寄尘自念，虽有线索可寻，但人海茫茫，洪熙官究竟何去，实难寻找者也。再侦查，五日后，消息渺然，只得和王斑豹、花玉琼，返回山上虚灵观来，谒见白眉道人于主持室中。白眉道人问曰：“寄尘贤侄，王斑豹花玉琼二人，前往峨嵋县侦查洪熙官踪迹，究竟有眉目否？”吕寄尘曰：“弟子遍查峨嵋之客舍，并无洪熙官之踪迹。但大峨山下，得见白泰官之墓，丰碑屹立，泥土尚新，弟子测其时候，下葬不及十日，料洪熙官于安葬白泰官之后，已窜回广东去矣。”白眉道人闻言，低头闭目，沉思一会，忽举头喜曰：“为师已想得一条妙计矣。”吕寄尘忙问曰：“师尊有何妙计？”白眉道人曰：“广东至此，遥遥千里，山川跋涉，洪熙官必未回广东，而在四川境内者也。”吕寄尘曰：“师尊何以知之？”白眉道人曰：“洪熙官第一次来峨嵋山之时，乃在初春之后。第二次乃于七月初中元节盂兰会之候，前后两次，相距不过六月时间耳，自四川回广东，若步行非两个多月不可，若乘舟沿江而下武汉，取道回广东，则非二月不得。但由武汉溯江而来，因逆流之故，时间多者四月，少亦三月，是故默计其路程共时间，洪熙官实未回广东，必匿于四川境内峨嵋山附近之寺院中也。”吕寄尘又问曰：“师尊何为知其匿于寺院中耶？”白眉道人曰：“洪熙官系出少林，少林为佛教同门，同声相应，故知其必匿于寺院之中。而且自九连山少林寺破灭之后，洪熙官及至善禅师、方世玉等，亦匿于寺院之中。今次来犯，有一老和尚相助，而此老和尚非峨嵋山僧人，有此一点因，故为师断定洪熙官还匿于四川境内，峨嵋山附近寺院中也。”吕寄尘曰：“师尊智虑深远，心思精密，远非弟子所能及。但既知其匿于寺院之中，四川境内之寺院，星罗棋布于各山岭之间，又用何方法，以得其踪迹耶？”白眉道人又复沉思片晌，捏指卜算，矍然喜曰：“得之矣，七个月后，为师自有方法以查得洪熙官之踪迹。少林小子，定不能逃出贫道之掌握矣。”吕寄尘亦喜问曰：“师尊何以知七个月后查得其踪迹耶？”白眉道人曰：“为师深知少林派之师兄弟，情谊深重，如上次在鼎湖山上厮杀时，至善禅师为贫道所毙，洪熙官竭力抢尸首以去。方世玉被枭首于广州五仙门上洪熙官亦星夜飞来，盗其首级，今白泰官被贫道击毙，葬于大峨山麓，此洪熙官所旦夕不忘者也，今方七月下旬，明年清明节近，定有人到来拜祭白泰官之坟墓，以表其怀念之思者。即使洪熙官不暇亲来，亦是派人到来祭扫。到其时，寄尘汝可同斑豹、玉琼三贤徒，静伏于大峨山下，暗中监视来者之行动，但切勿打草惊蛇，静悄悄紧随其后，勿令其惊觉。一路追踪，待侦得其巢穴之后，立即回来向为师报告，兴动全山人马，务必将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此乃为计之至上者也。”吕寄尘王斑豹二人大喜曰：“师尊之计，的确神妙过人，今回少林小子，定然全数覆灭矣。”花玉琼曰：“师父，倘洪熙官不派人到来祭奠，则又如何？”白眉道人曰：“为师料其必到来也，若少林小子真个不来，到时另想办法可也，汝三位贤徒须知，清明节至今，尚有七个月。在此时期之中，汝等切不可荒疏练习，须知技击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故汝等务宜刻苦锻炼，以备将来之用也。”吕寄尘、王斑豹、花玉琼三人唯唯应曰：“谨遵师尊之命也。”白眉道人曰：“然汝等可以退出，耐心等候七个月后，清明节到来可也。”三人乃抱拳辞出，同众师兄弟练技去矣。

且说洪熙官在万猿洞中，随胡德帝禅师习技，云中子、胡亚彪、骆小娟三人练习猴拳，洪熙官则同骆成练洪家拳，苦心练习，大有进步。其后数人南回广东，分门别户，各成一家，遂为南派拳术十大象形之二。而少林洪家拳，更为南派五大名家之首，此是后话，暂此搁下不提。

且说众人在万猿洞中，洪熙官无日不念及少林之血海深仇，企望着六年速过，各人技击练成，好三上峨嵋，取白眉之命也。骆小娟则自义父白泰官惨死后，脆弱之女儿心灵，受一重大打击，日夕思念其义父，白泰官之声音笑貌，无时下在其目前，盖骆小娟幼失怙恃，乏严父慈母之爱，及拜白泰官为义父之后，白泰官对之，亲如已出，今则一旦永别，且未获最后之一面，毋怪骆小娟芳心惨痛，惘惘如有所失也。光阴荏苒，又是秋去冬来，腊尽春临，万重山上，山花竞放，野草如茵，杜宇声声，呼道不归去。春雨蒙蒙倍使离人垂泪，况近节届清明，游子思归，怀春喜感之骆小娟，益增其伤感之思矣。正是清明节前十日，有一晚，骆小娟独卧香闺之中，斜倚绣枕，耳听窓外春雨滴滴，猿猴哀叫，辗转不能成寐。朦胧间，忽见窓下有一黑影，往来徘徊，骆小娟睁目视之，隐约见黑影之上身，白发披肩，鲜血满面，哗，乃其义父白泰官也，立于窓下，似向骆小娟招手。骆小娟大惊，急自绣榻跃起，张手呼曰：“义父，何为深夜至此耶？”隐隐闻白泰官曰：“小娟吾女，嗟夫，义父不幸命遭白眉妖道毒手，壮志未酬，遂尔身先殒逝，英雄珠泪潜湿透青襟。今吾灵魂飘泊于大峨山畔，日受妖道揶揄，际兹清明节近，义女尔速来，迁吾骸骨，瘗于万重山中，一山明水静之地，使吾得一安乐土，于愿足矣。”骆小娟闻言，珠泪盈盈，张玉手似近白泰官，徐徐行至其前。不料双足一蹶仆于地上，蓦然惊醒。自抚其身，犹卧于绣榻之上，原来是南柯一梦。枕畔泪痕，点点可考；窓外雨声，淅沥不绝，夜色已阑，似是四鼓前后。骆小娟回思顷间梦里所见，思想起昔日养父白泰官相爱之诚，不禁芳心欲裂，倍觉凄凉。辗转榻上，好容易捱到东方天际发白，急起床披衣，奔到洪熙官房中，柳迎春、洪熙官、洪文定等，已去了后花园演武场上，随胡德帝禅师练技去矣。骆小娟云鬓半偏，秀发蓬松，奔到后花园演武场来。胡德帝禅师见骆小娟仓皇而来，问曰：“小娟，今早来何晏，岂以春雨闷损而疏于练技耶？”骆小娟急裣衽答曰：“师公，师孙得师公苦心指示，岂敢因春雨贪眠而疏于练技？不过师孙昨晚得一恶梦，心绪不宁，遂致东方发白，而不自觉耳，望师公恕罪也。”胡德帝曰：“梦由心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汝未能深悟佛家色空无之旨，遂至有恶梦耳。日后能清净尔心，自能驱除恶梦耳。”骆小娟曰：“喏，谨遵师公之命。”胡德帝乃令各人继续练技，直至日上三竿，始各归禅房。柳迎春左手牵骆小娟之袖，右手抚其秀发曰：“小娟妹妹，看汝今早花容憔悴，神思不属，定有愁情万斛，盖在心头。究竟夜来恶梦，梦见什么？是否汝之云中子哥哥，远离妹妹而去耶？”骆小娟把柳迎春之手一推，转身低首而泣曰：“迎春姐姐，妹之心已片片碎，妹之肠已寸寸断，而姐姐尚戏谑于妹，妹真痛不愿生矣。”骆小娟言罢，竟呜呜痛哭起来。柳迎春大惊，急取素巾为骆小娟拭泪曰：“小娟妹妹，恕姐姐唐突。姐姐爱尔，此不过无心之失耳。小娟妹妹，然则汝究有什么心事，讲与姐姐知道，待姐姐为汝分忧也。”骆小娟闻言，悲始略减。忽闻山中杜宇传来声声哀叫，骆小娟喟然叹曰：“迎春姐姐，妹昨夜所得之梦，梦见义父责我，谓义父之坟墓，在大峨山下，日夕受妖道揶揄，义父之灵魂，飘泊异常，令妹移葬于万重山上，山明水净之地，俾其灵魂有所寄托。妹思想起义父生前相爱之情，是以神思恍惚，悲从中来耳。迎春姐姐，汝亦有以慰妹也耶？”柳迎春闻得窓外杜宇之声，蓦然醒悟曰：“春分已去，清明节来，小娟妹妹，既然有此恶梦，何不在此节日，西赴大峨山，展拜白老英雄之墓，然后将其棺柩，移葬于此？千鹤山下，巫峡之旁，正是山明水静，风景清幽，白老英雄长眠于此，窀穸既安，小娟妹妹亦足以慰义父矣。”骆小娟喜曰：“迎春姐姐之言是也。”乃屈指一计曰：“清明节距今，尚有旬日，由此间到大峨山，八日可达。明日登程，时间最合；但未知胡德帝禅师许妹前往否耳。”柳迎春曰：“妹可先同洪师傅、云叔叔二人商量，然后再请命于禅师可也。小娟妹妹，我同汝找洪师傅去。”言罢，一手挽着骆小娟玉手，到隔邻房来，则洪熙官方同云中子、笑和尚三人，谈论古往今来英雄豪杰之士，正在滔滔不绝，见柳迎春、骆小娟二人入，云中子忽触起今早骆小娟愁容满面，急问曰：“小娟，汝为什么愁眉不展也？”

骆小娟未答，柳迎春已抢先言曰：“云叔叔，小娟妹就是有一事未解决，是以请叔叔同洪师傅决定者。”洪熙官问曰：“小娟贤侄，究竟因乜事也？”柳迎春曰：“小娟妹妹昨夜梦见白老英雄，说是飘泊于大峨山，日受妖道揶揄。际兹清明时节，小娟妹妹想赴大峨山，将白老英雄之灵柩运回此间安葬，得以日夕守墓，聊尽小女之责矣。”洪熙官闻言，急曰：“应该应该。不过我等当时，仓卒间乃草草殓葬于山下耳。小娟师侄，孝思不匮，我等应该完成其志愿耳。”云中子曰：“此间同大峨山相距虽不远，但今者，我等实力未充实，而大峨山又为白眉妖道之势力范围，万一同妖道相见，那时岂不进退维艰也？”洪熙官拾声自椅上跳起，指云中子曰：“云师弟，汝今日何自馁若是，长妖道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白眉妖道亦犹人耳，不是有三头六臂，岂惧他哉。云师弟汝同我一齐陪同贤侄同往，如同妖道相见，正好一刀，将其妖头砍下，免却许多麻烦。即不然，我同汝两人之力，足以对敌白眉，又何足畏葸哉。”云中子曰：“如洪师兄肯陪同前往，则可以安心矣。小娟、我同洪师兄直入内请见胡德帝禅师，明早起程可也。”正言间，骆成、洪文定、胡亚彪三人，适自外间游罢回来，骆成闻得起程两字，急问曰：“起程去何处？去大峨山同妖道决战乎？上次不许我去，今次我打头阵，一棍，将妖道之头颅打爆，以报历代之积恨也。”洪熙官曰：“阿成，汝之技击，同白眉相差五六级，汝非其敌手也。吾恐汝之棍打不爆白眉之头颅，反为白眉一剑砍下汝之首级耳。”骆成右手一拍胸膛曰：“师父，汝何小戏我耶？须知我骆成自随师傅练技之后，数年来，技击已大有进步，非复昔日可比矣。”洪熙官曰：“今日我等非与白眉对敌也，阿成，不论汝之技术进步如何，总之今日尚非与白眉厮杀之时，将来必有用汝之一日，我等今所讨论者，乃因白老英雄，草草葬于大峨山下，今欲趁兹清明佳节，将老英雄之棺柩，移葬于万重山上耳，阿成汝如欲同我等同往，汝须担行李随后，汝畏辛苦乎？”骆成曰：“师傅是命，赴汤蹈火，亦所不辞，又何畏乎担行李也？师傅，我一于随师傅之后，担行李前往可也。”洪熙官大喜，立即同云中子、骆小娟、柳迎春、笑和尚等，步行万猿洞之后，请示于胡德帝禅师焉。洪熙官等既入胡德帝之室内，胡德帝问曰：“洪侄孙等到来，有何事情？”洪熙官曰：“启禀师公，小娟师侄今早所以迟迟未起者，实因梦见白老英雄灵魂回归，以致神情闷损也。今者，值兹清明节届，小娟师侄意欲西上大峨山，将白老英雄之灵柩，运回此间安葬，俾得长守庐墓，以尽孝思，未得师公允许，不敢作主，未知师公意下如何？”胡德帝曰：“小娟孝行可嘉，老衲不便阻挡。但最谨记者，共白眉相敌，今日尚非其时，可避免者则宜避免，早日回来。至于复仇，将来尚有机会，不须亟亟者也。”洪熙官抱拳谢曰：“胡德帝师公，侄孙早去早回可也。”洪熙官等乃辞出。

是夜，骆成为洪熙官、云中子、骆小娟三人，收拾好简单行李，准备起程。翌日清早，洪熙官、云中子、骆小娟各佩宝剑一把，骆成肩挑行李，腰挂单刀，一路行出万重山，到巫峡之旁，柳迎春、洪文定、笑和尚、胡亚彪送至江岸，依依送别，柳迎春暗祝旅途保重，早日回来焉。

且说洪熙官等一行四人，买舟溯江而上，不数日，又来到成都，舍舟登陆，望峨嵋县而来。不一日，来到县城，正是清明节前寒食节日，四人暮寓于客舍之中。翌日清明，洪熙官、云中子、骆小娟、骆成，准备鲜花宝烛，并雇请仵工等来到白泰官墓前，野草蔓生。春色虽佳，却压不住骆小娟悲伤之情也。四人带仵工等来到白泰官墓前，骆小娟一见，顿触起义父生前相爱之情，感触悲怀，拾声跪在墓前，掩面痛哭，其声呜呜，若杜鹃之哀叫。洪熙官、云中子、骆成等，亦不禁为之潸然堕泪，不胜凄楚矣。骆小娟痛哭一顿，悲怀稍杀，骆成始取出鲜花宝烛，陈列墓前，点着元宝香烛，展开一会，始令众仵工动手，发掘坟墓，取出白泰官之棺柩，运回成都，雇舟车下，移葬于万重山之旁。不料因此而竟引起一场大战焉。

原来白眉道人，派出门徒吕寄尘、王斑豹，女弟子花玉琼三人，侦查洪熙官踪迹，亦无头绪，乃摆下一锦囊妙计，着令吕寄尘、王斑豹、花玉琼三人，于清明节前后，暗伏于大峨山下，以俟洪熙官等来祭拜白泰官坟墓，乘机追寻其踪迹。白眉道人意料果不差，吕寄尘、王斑豹、花玉琼三人，于清明节前三日，早已改换黑布衫裤，头戴竹帽，低垂额头，假扮农人，在大峨山下，锄掘醵草，实则从远处暗中监视白泰官之墓。三人一连窥伺两日，并无头绪，直到第三日早晨，正是清明节日，峨嵋山麓，踏青仕女，逐逐而来，络绎不绝。三人锄草小憩，匿于大树后休息，吕寄尘无聊之际，远望大峨山外，有一美丽女子自远而来，身穿白色衣裳，头戴白花，肌肤如雪，柳肢欵摆，婀娜行来，愈显得如玉树临风，倾城倾国。其后有三名健汉紧随其后，肩挑着元宝香烛。吕寄尘精神注视此白衣女郎身上，渐渐行来，似甚面善，似曾相识；再视其后之三人，哗，竟为对头人少林派洪熙官同云中子也；肩挑元宝香烛者，其头特大，有如沙煲，盖少林派第一次上峨嵋山之骆成也。不禁大喜，一手把王斑豹、花玉琼二人一拉，拾声闪身于树后，遥指远处低声曰：“喂，你看，此次一女三男者，非少林小子耶？”王斑豹、花玉琼一看，果然为洪熙官、云中子、骆小娟、骆成也，正带着一班仵工，到白泰官坟前，王斑豹勃然大怒曰：“吕师兄，少林小子到来送死，何不立即上前，一刀一个，将其尽行杀毙，以报此血海深仇？”王斑豹言罢，执起宝刀，真想跳出。吕寄尘一手拉住曰：“王师弟切勿鲁莽，汝不闻白眉师傅临行前嘱咐之言耶？我等任务，只在追寻少林小子之踪迹，然后回山，召集人马，直径捣其巢穴。今若冲出决战，我等未必能胜，万一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宜潜匿于此，静随其后，暗暗追踪可矣。”王斑豹为吕寄尘所阻，只得忍住伏于树下，遥见骆小娟跪于白泰官坟前，哭奠一番，又见仵工辈动手发掘白泰官之坟，知洪熙官将白泰官之棺柩运回去安葬也，乃不动声息，暗暗监视。洪熙官等未知之焉。乃至棺柩取出，起运至成都，买舟车下，吕寄尘、王斑豹、花玉琼三人，紧追不舍，亦买舟随之，一路沿江而下，三数日后，至巫峡之畔，洪熙官等舍舟登陆，回万重山万猿洞来。是日也，吕寄尘等人追踪到巫峡来，从远处登陆，远远追随，遥见洪熙官骆小娟等将白泰官之棺柩，运入万猿洞中，转入一所寺院之内，心中不禁暗喜，将所经路径，一一默记于心，然后返身回去。然而仰望天际，时正下午黄昏之候，日影衔西，归鸦阵阵，回望万重山上，峰峦重迭，暮色迷离，一片荒野，并无宿处。三人只得惘惘然向江畔行来，步出万重山下，遥望见东方远处十里以外，绿荫丛中，一片田亩，炊烟四起，村庄隐约，三人大喜，急向村庄行来。顷间已达村外，果然有一所大村庄，庄前小溪环绕，杨柳树下，架一木桥通入，三人步过木桥，望见庄门上，石刻有“史家村”三个大字，三人步入闸门内，有一黄犬从庄内追出，挡住去路，汪汪而吠，庄中一家奴闻声出视，一见三人，上前问曰：“三位客人到此找谁？”吕寄尘急拱手作揖，不敢以身世明白告人，只说曰：“请问老兄，贵庄主人在否？仆等因西上四川省亲，路经此地，一时迷失道路错过宿头，欲借宿一宵，明早奉还房金，望老兄不要推却。”家奴曰：“仆不敢作主，请客官略等一会，待仆报告主人定夺。”家奴言罢，转身入内。未几，面带笑容而出矣，鞠躬曰：“三位客官，我家主人有请。”吕寄尘大喜，随家奴直入庄内，庄中房舍云连，整齐清洁，中有一所渠渠大厦，绿瓦红墙，建筑得美轮美奂。家奴引三人入屋内，天阶上早有老者含笑拱手相迎，接入客厅分宾主坐定，家奴秉烛而至，烛光掩映于上。吕寄尘望着老者，身材高大，精神矍铄，年纪虽七十过外，却无龙钟之态，面貌慈祥，性情和蔼。倾谈之下，知老者姓史名成功，固为雍正癸酉科武举人也，幼年曾随峨嵋山星龙长老习技，同白眉道人、五枚尼姑、至善禅师、冯道德等有同门之谊。不过史成功于技击学成之后，考得武举，转入仕途，曾任江苏淮阳县千总，晚年告老归乡，隐居于此，为人豪迈慷慨，史家村之人，举之为村长，躬耕田亩，课儿习技，其乐融融。当下闻得吕寄尘、王斑豹、花玉琼三人，到来借宿，命庄客摆设酒肉于堂上，殷勤招待，史成功亲自延三人坐于客位，自己坐于主位相陪。席间，谈论起技击拳术，吕寄尘滔滔不绝，史成功大喜曰：“原来吕先生亦为技击界中人也，今日有缘千里，在此相见，光临茅舍，招待不周，尚望恕罪也。”饭罢，史成功命庄客于西厢辟精舍两所，一以居花玉琼，一则为吕寄尘、王斑豹二人下榻之所焉。

上文已经说过，吕寄尘者，知好色则慕少艾。自从前年在大峨山峨嵋禅院一见骆小娟花貌玉颜之后，灵魂儿已为其冰肌玉质所吸引，念念不忘，今又从大峨山至此追踪，远远望见骆小娟之背后倩影，婀娜身姿，如杨柳之欵摆，隐隐肉香，远远传至，真个是魂躯俱销。是以当夜吕寄尘居于史家庄西厢之内，与王斑豹共宿床上，脑海中幻想出骆小娟之美丽颜容，亭亭倩影，如在目前，向其招手微笑。又如偃卧其侧者为骆小娟，一手拦腰抱住，正想狂呼“小娟”，突闻有人厉声喝曰：“喂，吕师兄你做乜？我非汝之花玉琼妹妹也。”吕寄尘一惊，急缩手，则所抱者为王斑豹，非骆小娟也。吕寄尘不禁面红耳赤，呐呐言曰：“王师弟勿误会，我非想花师妹也，花师妹与我不甚相称，惟与王师弟则可称珠联璧合，天生佳偶耳。”王斑豹一手打在吕寄尘腿上曰：“挑，咪响度谛生哂，快睡觉了，明早起程回大峨山复命也。”吕寄尘无言可答，转身向壁而睡。惟是终宵辗转，总不成眠，吕寄尘盖已入骆小娟之迷魂阵内，为其美色所惑矣。耳畔闻听巫峡中猿猴哀叫，杜宇悲啼，益增单恋人之烦思。好容易捱到天明，王斑豹睡醒起床，见吕寄尘尚闭目也，推之曰：“日上三竿矣。吕师兄起来，辞别主人史成功，回大峨山复命去也。”吕寄尘“嗯”一声，打个呵欠曰：“王师弟，为兄是早神思不属，遍体疲劳，定必为雪寒所侵，病魔来矣，不如在此多住三两日，待我精神恢复，然后起程回去若何？”王斑豹尚未答言，房门“呀”然而开，走进一人，花玉琼也。王斑豹见花玉琼入，拍掌笑曰：“呵呵花师妹来得正好，吕师兄想汝致病矣。”花玉琼之心虽然属意吕寄尘，但吕寄尘畏其貌丑而泼辣也，急辩曰：“花师妹，切勿听王师弟之言，我非因汝而致病，实因感冒风寒耳。”花玉琼行至吕寄尘床前，伸手想抚吕寄尘之额，吕寄尘拾声跳起，曰：“花师妹，我已精神恢复矣。”王斑豹笑曰：“花师妹，我告诉汝一趣事，昨晚……”王斑豹言至此，突然忍而不讲，只是目吕寄尘吃吃而笑。花玉琼把血盘巨口一张开，双眼一碌曰：“昨晚做乜嘢？”王斑豹又吃吃笑曰：“那我就唔讲啰，花师妹自己问问吕师兄可也。”花玉琼曰：“吕师兄，你昨晚做乜嘢？”吕寄尘不敢言，花玉琼泼辣性起雌威顿发，一手执住吕寄尘一耳，将吕寄尘拉起曰：“你讲唔讲？”吕寄尘大叫曰：“唉吔唉吔，好痛，好痛。”王斑豹睹其怪状，在旁拍掌狂笑，哈哈而言曰：“真好睇，吕师兄将来，亦必为季常再生，畏妻如虎者也。”吕寄尘之耳为花玉琼所执，摆脱不得，心中老羞成怒，想发作起来，但又不敢。盖吕寄尘虽然为技击中人，上阵交锋，毫无惧色，但一见女子，不知何故，竟然心怯起来，花玉琼之面貌虽丑，亦不便当面发作，故只有悻悻于心而已。当下无法摆脱，只得哀恳曰：“花师妹放手，君子动口不动手。”花玉琼曰：“放手都得，汝先讲昨晚做乜事，我就放手。”吕寄尘无法，只得呐呐言曰：“昨晚有乜事？不过我发梦见花师妹，以致偶一触及王师弟耳。”花玉琼闻吕寄尘梦见自己，不觉芳心大悦，但究为女儿身，道及男女间之事，不觉面红耳赤，羞人答答，放手低头曰：“嗯，吕师兄，你……”花玉琼言未已，吕寄尘已“殊”一声，飞步跃出房门之外去矣。王斑豹随其后高呼曰：“吕师兄尚去何处？今早不是起程回山复命乎？”吕寄尘斯时，已跳出花圃之间，闻言停步回头曰：“王师弟花师妹，史庄主为我等同道中人，慷慨好客，在此多住三两日又何妨？汝两人可在房中，静静倾谈，我尚有多少任务未了，现在再去侦察少林小子行踪，黄昏前必回来矣。”吕寄尘言罢，转身便跑，飞步出外，二人追之不及，只得在庄内逗留。吕寄尘跳出庄门之后，自抚耳朵，隐隐作痛，恨恨言曰：“衰女，若不念及师尊面上，今日必一拳打瓜你，猪头马嘴，满面豆皮，不自量，鬼吼你。”一边言，一边向万重山行来。盖吕寄尘昨日追洪熙官、骆小娟踪迹，睇见其入于万猿洞寺内，但对于万重山上之路径，尚未熟悉也。同时，念念不忘骆小娟之美丽颜容，雪白肌肤，故乘此机会，又潜到万重山来，一以探悉山上之前后去路，二则欲偷窥骆小娟之容颜，再饱餐一顿秀色，藉以慰其单思之苦。是日清晨，旭日高升，万重山上，太阳如金，春雨骤收，云散天晴，吕寄尘缓缓行来，远远望见万猿洞内，寺院矗立，荒山寂静，阒无一人，乃在远处呆立暗窥，默记山上之路径。正在想念之间，忽见寺内走出两人，吕寄尘急缩身躲入树后。只见两人，云发翠鬓，皆女子也，不禁暗喜。定睛细视，其中一人，正是日夕想念之美人儿骆小娟，一则年在廿八九岁之间，面貌美丽，一种少妇人之美艳丰姿，与骆小娟各有佳胜，似曾相识。忽然忆起，洪熙官第一次来峨嵋山之时，此妇人亦有同来，且带一小童，非为洪熙官之妻柳迎春乎？吕寄尘暗暗监视二人之行动。

原来此两人，果为柳迎春与骆小娟也。是日，二人清早练技完毕，略进早餐之后，柳迎春之白鹤拳，因有多少遗忘，故与骆小娟到千鹤山来，就教于妙空尼姑也。二人既出万猿洞，向千鹤山而行，过一斜山，柳迎春在前骆小娟在后，骆小娟忽发觉三十丈外，有一人暗暗紧随其后，态度鬼祟，极有可疑，骆小娟为一聪明女儿也，当不动声色，向前直行，且行且回其首，暗窥其人，秋波一瞬，觉其人甚面熟，似曾相见者，且行且思，将至千鹤山，忽然忆起，此人于大峨山峨嵋院中相遇，当时目灼灼以视人；其后又于虚灵观前相见，盖为白眉道人之门徒吕寄尘也，心中惕然而惊。暗念白眉门徒吕寄尘，因何而来此耶？暗随我后，鬼鬼祟祟，此人心怀不轨，不可不提防之也。及到千鹤山，入到妙空尼姑厅内，与妙空尼姑寒暄一会，柳迎春问及妙空白鹤拳法，妙空尼姑乃在厅前天阶上，逐一指点。柳迎春亦聪明人也，学习半日，即已恍然大悟。再与妙空畅谈片刻，即与骆小娟辞出，便返回万猿洞焉。归途中，夕阳影里，归鸦阵阵，已不见吕寄尘之踪迹，骆小娟谓柳迎春曰：“迎春姐姐，今早妹与姐姐前赴千鹤山时，白眉道人门徒吕寄尘随我等之后，鬼头鬼脑，妹妹窥其意，似对我等不利，而吕寄尘突然来此，岂与白眉道人同来进攻我等乎？”柳迎春闻言，心下一惊曰：“小娟妹妹，汝所见者，真为吕寄尘耶？”骆小娟曰：“确为吕寄尘，妹在千鹤山下，即已发觉其从东方来者。”柳迎春曰：“可即告于洪师傅，立即提防，准备应战可也。”二人乃回房，适值洪熙官、笑和尚二人，对坐围棋，云中子在旁观看，柳迎春急曰：“洪师傅，小娟妹妹有件要事报告。”洪熙官闻言，急推棋盘而起曰：“小娟师侄，有何要事？”骆小娟曰：“侄女今早与柳迎春姐姐到千鹤山，于山下发觉白眉道人之门徒吕寄尘从东方来，潜随我等之后。及回来时，已不见踪迹，侄女窥其用意，一定从大峨山潜随我等来此。但不知白眉道人有否同来耳？”洪熙官曰：“吕寄尘小子，如斯斗胆，竟敢来此送死耶？小娟贤侄，汝知吕寄尘小子居于何处否？”骆小娟曰：“不知也，侄女只知其从东方来耳。”云中子曰：“我呸！吕小子乳毛未脱，居然登门寻衅，不识死活，真可恶也。小娟，我与汝一路向东方追寻，取其性命。”洪熙官曰：“云师弟不必心急，今者，未知白眉道人有否同来，又未知吕小子匿于何处，万一白眉妖道同来，则云师弟与小娟贤侄之力，实不足抵敌者也。”云中子曰：“然则我等束手于此，坐候白眉来进攻耶？”洪熙官曰：“非也，我之意，以为吕寄尘在万猿洞外徘徊观望，一定先探听洞前洞后之路径，预备进攻我等，故吕寄尘必有二三日在此逗留，明日彼必再来此间侦察者。我今得一妙计——”云中子曰：“洪师兄又有何妙计？”洪熙官曰：“明日一早，我与云师弟、笑师叔三人，分伏万猿洞外之丛林乱草中，小娟师侄则向东方搜索，扮作游山模样，如与吕寄尘相见，不必动手，一路诱之回来，我等三人，一声暗号，伏兵齐出，将其生擒回来，再追索其党羽，则峨嵋派小子，虽有三头六臂，亦难逃出我等之天罗地网矣。”云中子、笑和尚等均拍手称妙。计划既定，翌日清晨，洪熙官、云中子二人，各执宝剑，笑和尚则持铁禅杖，出到万猿洞外十里左右，分别藏匿。骆小娟云鬓之旁插上两朵白花，黑色衣裳，映着白肌肤，益觉倾城倾国，美艳动人，怀里插着两把五寸长之锋利短剑，以备不虞。装束既妥，轻摇莲步，一路向东方徐徐行来。行过十里之外，远望见一村庄，隐约于丛林之中，此盖史家庄也。

吕寄尘昨天潜尾小娟之后，将到千鹤山时，小娟回头嫣然一笑，盈盈秋水，明丽动人，若有意，若无意，使吕寄尘不禁受宠若惊，神魂飞越。少年之人，惑于美色，不知利害，竟以为骆小娟已对己有印象也。是夜回到史家庄，花玉琼问曰：“吕师兄，今日何去？岂妹开罪于兄，而竟日不回来耶？”吕寄尘曰：“非也，实因万猿洞前后之路径，与洞内之情形，尚未熟悉，故前往侦查也。”王斑豹曰：“吕师兄，明早可以起程回山耶？”吕寄尘曰：“未也，尚有多少事务，尚须三五日后，方能成行也。”王斑豹、花玉琼二人，以吕寄尘为长辈，不便阻拦，只得喏喏然之。是夜，一宿无话。翌日吕寄尘又行出史家村来，花玉琼觉得吕寄尘态度有异，甚觉可疑，乃潜尾其后。吕寄尘出史家村后，远远望见山下，有一美人儿，缓缓行来，雪肤玄裳，骆小娟也，一路上顾盼自如，似为欣赏山间风景者，吕寄尘见骆小娟踽踽独行，正是大好机会，不禁狂喜，迎面而前，将近骆小娟，吕寄尘色胆顿壮，急步上前抱拳，嘻嘻笑曰：“骑骑，骆小姐，汝认得我否？”骆小娟明知其为白眉道人门徒吕寄尘也，但欲诱其入彀也，故作不相识，低头粉颈，羞人答答曰：“恕奴眼拙，未知先生贵姓。”吕寄尘又笑曰：“嘻嘻小姐，讲起来真可笑，我乃为小姐之敌人也。”骆小娟故作惊异之状，退后两步喝曰：“汝是谁人？敢拦阻姑娘去路耶？”吕寄尘曰：“小姐勿惊，我虽与小姐为敌人，但我有无限心事，蕴在心头，好想找个机会，对小姐一吐积悃，以表明我之心迹，小姐亦原谅我乎？”骆小娟知吕寄尘渐渐中计矣，佯叱之曰：“汝是侬之敌人，汝莫非为峨嵋派之人耶？”吕寄尘曰：“小姐勿惊，我是白眉道人门徒吕寄尘，我非别人可比，我本心，终以为峨嵋、少林派究属同门兄弟，不应同门相残，宜互相携手为是也。自从在大峨山上，峨嵋禅院之中，一睹小姐玉容之后，小姐之婷婷倩影，使我梦寐难忘，是故乘此机会，找得小姐，一吐积悃。今日适见小姐，正好一诉我之心愿矣。小姐请先坐下，待我详细道来可也。”骆小娟欲探知白眉道人有否同来也，佯诺之，乃与吕寄尘共坐于树下。吕寄尘曰：“小姐，峨嵋少林两派冤仇，愈结愈紧，非我等之福，不若从今日起，大家谅解，做个好兄弟，同心合力，共创造一番新世界，小姐以为然否？”骆小娟曰：“汝乃峨嵋派中一小小门徒，有何能力解此冤仇？必要尊命白眉道人，方可定夺，白眉道人亦有同来否？”吕寄尘脱口而出曰：“未有也。我今奉白眉师尊之命，与王斑豹、花玉琼两师弟，前来追寻小姐之踪迹，暂居于史家村中。但若小姐亦同意和解，我可以即日回山，向白眉师尊致意。若白眉师尊不肯，我立即脱离峨嵋派，与小姐共遁迹于海角天涯，永远厮守于小姐妆台之畔，誓为不叛之臣。小姐亦有意乎？”骆小娟曰：“吕师兄，恕侬未能作主，洪熙官师伯今在万猿洞中，侬与吕师兄前往请命定夺可乎。”吕寄尘见已有希望，不禁大喜，已忘却身入虎穴之危险矣，当下答应，乃即起立，与骆小娟望万猿洞行来。洪熙官、云中子、笑和尚三人，伏于树后，望见五里外，骆小娟引吕寄尘冉冉前来，执紧军器，准备扑出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