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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冤家路窄白眉道败走白鹤山 血仇得报洪熙官扬威西蜀境（第1页）

白眉道人前曾到来两次，拜访五枚，故对于山上途径，熟识异常，带着五人，从山路蜿蜒直上，来到白鹤庵前，入到庵中，小尼姑上前相迎，白眉道人前数年拜访五枚，小尼姑也曾相识，当下合掌言曰：“阿弥陀佛，白眉师伯，光临敝庵，想找五枚师尊耶？”白眉道人颔首，小尼姑乃引六人入到客厅内，庵中代理主持五枚尼姑首徒悟静尼姑，闻讯出迎，分宾主坐下，亲自献上清茶。白眉道人首先开言曰：“悟静师侄，五枚师妹因何不出来见我？”悟静合十曰：“对不起白眉师伯，五枚师尊近来山居多暇，数月前出外云游去了，何时回来，尚未定也。”白眉道人一心以为洪熙官等向东南方走，一定来依五枚，却不料五枚出外，洪熙官亦必不在庵内矣，乃问悟静曰师侄，师伯来问你一声，望师侄照直告我，少林寺洪熙官，近来有到贵庵找五枚师尊否？”悟静曰：“自师尊云游出外之后，数月以来，始终未有一个生客到过。”白眉道人闻言，嗒然若丧，瞪实洪熙官未有到过白鹤山，然而心仍不息，再问悟静曰：“最近半个月间，真冇生客到来乎？”小尼姑插言曰：“白眉师伯，昨夜垂暮时候，曾有五人到此，自言为少林派之人也。”白眉道人大喜，急问曰：“此五人作何情状，现在去了何处！”小尼姑曰：“昨夜因天色昏黑，师侄仅见得其轮廓，五人之中，三个大，两个细，到敝庵找五枚师尊借宿，侄以师尊不在拒之，此五人乃转到纯阳峰后白鹤寺去了。”白眉道人狂喜，一跃起座曰：“是矣，果然不出贫道所料，嘻嘻，少林派小子，今日尚逃得贫道剑下乎？洪熙官，洪熙官，明年今日，是你忌辰矣。”小尼姑曰：“师伯，前来叩门并非洪熙官也，彼自言谓云中子耳。”白眉道人曰：“不理彼洪熙官抑云中子，总之都是少林余孽，可杀不可留者也，小师侄，谢汝告我此消息，待师伯杀尽了少林小子之后，一定酬答于你。”白眉道人言毕，立即辞出白鹤庵，带领着五个门徒，转向纯阳峰后，行不到半刻，早已见白鹤寺屹立林外。

白眉道人怒气冲冲，直入寺内，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林可玉、黄飞豹五人，一齐拔出兵器，预备厮杀，白眉道人手掀道袍，束于腰带之内，一马当先，冲入四大天王殿，越天阶，奔上大雄宝殿上，只见殿院静寂，鸦雀无声，檀香气息，因风送至。大雄宝殿正中，蒲垫上，一个肥和尚，盘腿而坐，低眉合十，喃喃念经，见白眉道人亦不踩不理，念经如故。白眉道人四望殿上，除肥和尚外，并无一人，白眉道人乃行至肥和尚之前，喝一声：“喂，请问和尚，少林余孽洪熙官、云中子，匿在室刹内，快快叫彼出来受死，以免贫道动手也。”肥和尚闭目不答，念经不辍。白眉道人再喝曰：“喂，请问大师，洪熙官、云中子在宝刹乎？”肥和尚仍不答，激到白眉道人吹须瞪眼，回头喝五门徒曰：“我等随我来，入内搜索。”五门徒轰然而应，拔步冲入，五门徒正冲到大雄宝殿，海法和尚把左手一拂，但叫一声“阿弥陀佛”，此是海法与云中子约定之暗号。云中子见机不可失，就在扁头上，执着宝剑，大吼一声：“少林英雄在此！”飞身直落，疾如鹰隼，宝剑之尖，正向白眉道人眼睛拼力插落。白眉道人大惊，急侧头避过，当中一举，一个一柱擎天方式，向上猛撞，想一拳把云中子之阴囊扫破，云中子身未着地，无法闪避，情势危急，千钧一发，海法和尚在蒲团上一跃而起，俯首一撞，使个铁头锤，向白眉道人腹部一撞，快如奔马，白眉正举手以撞云中子，海法之铁头锤已到，锤到白眉腹部，白眉之马步虽稳，然而海法之头力亦不弱，白眉当堂倒退两步，云中子之围立解，拾声跳在海法腹后。吕文英抢到，一打单刀，迎头便斩，云中子退马避过左右两旁，周人杰、胡亚彪、卖鱼洪、黑面清四人，一齐扑出，截着吕寄尘、史天雄、林可玉、黄飞豹四人厮杀，大雄宝殿上，沙尘滚滚，喊杀连天。白眉道人一把宝剑，向海法和尚光头乱砍，不料海法之技，已属炉火纯青，内功技术，亦自不凡，见白眉宝剑斩来，举光头抵御，白眉之剑斩落，如砍石头。白眉大惊，自知今日在此，遇到一个劲敌，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奋勇迎战，两派人马，正酣战间，白鹤寺中众僧人，闻得殿上喊杀震响，一齐拥出助战。白眉道人与吕文英、吕寄尘虽勇，却寡不敌众，抵挡不住，急跃出圈外，向寺外撤退，海法和尚率领众人一路追赶，白眉师徒六人，狼狈飞遁，云中子施展起血滴子飞剑之术，伸手腰间，拔出匕首，向吕文英后脑飞来。吕文英正奔走间，闻后脑声响，连忙把头一低，匕首从头顶擦过，命中注定黄飞豹死于此地，黄飞豹在吕文英之前，技击低劣，不闻剑声，匕首飞到，不歪不偏，插入黄飞豹之后脑上，深入二寸，倒在地上，乃做了吕文英之替死鬼。吕文英想扶起黄飞豹，云中子已追到，吕文英后脚一打，一个懒虎伸腰之势，打向云中子下三路，云中子急转右以避，吕文英丢下黄飞豹拔腿飞跑。白眉道人初意以为洪熙官、云中子一流人物耳，不料有此肥和尚在，技术与自己势均力敌，更兼有数十寺僧帮助，故只得撤退下山也，海法和尚追白眉不及，望着其背影哈哈笑曰：“妖道亦可谓纵横一时矣，目中无人，今日遇到贫衲，好教汝知少林派不可轻侮也。”

白眉道人不敢答，一口气连奔三十里，奔到白鹤山下，一个小市镇之外，投宿于一间三清观之中，观中主持为白眉道人同辈，留之暂歇焉。白眉道人以杀云中子不到，反而损失一门徒，弄巧反拙，伤感不已。吕文英曰：“白眉师尊，以弟子观察，师尊之技，在此和尚之上也，今日之所失改者，纯因有寺僧相助，众寡不敌耳，弟子今有一计，必杀得此肥和尚者。”白眉道人日：“吕贤徒有何妙计？”吕文英曰：“以弟子观察少林派人数虽多，尽是平庸之辈，就是云中子自号为血滴子家传剑术，弟子并非夸口，一把单刀足以应付有余，最可恨者，就是此肥和尚，未知什么人物，若师尊查清楚此肥和尚之后，单独向之挑战，把言语相激，彼必谬然答应，以师尊对肥和尚，必稳操胜券，肥和尚既改，云中子容易剿灭矣。”白眉曰：“贤徒之计虽妙，但恐肥和尚不入战耳。”吕文英曰：“武人多好胜，最怕激，把他一激，彼自然中计，师尊何必过虑耶？”白眉道人曰：“姑试之，若肥和尚不入战，再另想方法可也。”白眉道人言时，见三清观主持谈玄道人，白眉曰：“谈玄师弟，你在白鹤山多时，方知白鹤寺之中肥和尚，法号什么？技系何派者？”谈玄曰：“启禀师兄，此肥和尚法号海法禅师，前在金陵白马寺出家，来白鹤寺任主持，亦有十年过外矣。”白眉道人曰：“哦，原来此秃奴亦是少林余孽，贫道誓必杀之。”吕文英闻曰：“白眉师尊，海法禅师为金陵白马寺僧人，与少林寺风马牛不相及也，因何亦称为少林派？”白眉道人曰：“吕贤徒年纪幼小。未知白马寺之来由，当河南省少室山少林寺，于康熙十二年之时，为大学士陈文跃率兵焚毁，少林寺主持德云和尚，因为心怀反清复明之志，恐清兵来攻也，乃早派寺僧于全国各地寺中，俟及回应。当时少林和尚，亦派到白马寺，故推源频流，白马寺实为少林之支流，海法既然出自白马寺，今又与云中子勾结，此更可杀不可留，虽然，少林寺僧之最顽强者，莫如至善，亦为贫道所击毙，又何畏区区之海法耶？文英贤徒，速拿纸笔来，待为师激海法一激也。”吕文英轰然应诺，捧上文房四宝，白眉道人卷袖挥毫，一挥而就，写信一通，交三清观之道童，送上白鹤寺来。

且说海法和尚与云中子等，与峨嵋派剧战，大获全胜之后，云中子拱手贺曰：“海法世伯之技术的确利害，白眉道人为峨嵋派领袖，精于罗汉千斤闸，世侄与洪师兄屡战屡败，今世伯一战而胜，足寒妖道之胆也。”海法和尚曰：“世侄不必太喜欢，衲料妖道今次失败，必会再来矣，胜负之数，尚在尾后也。”正言间，忽报白鹤山下三清观道童，有信呈上，海法曰：“贫衲所料不差矣，此信一定系白眉所送来者也。”即取信拆视，信略曰：“海法禅师法座，昨日造访宝刹，蒙以铁头锤相遇，将拙徒黄飞豹殴毙，此恩此德，念念不忘，窥念天下英雄，持重义气，少林派者，实为最乏信义之人，数次皆然，不足为论，即如此行为，虽胜不武，贫道今寓三清观中，专成候教，如大师欲挽回少林派既坠名誉者，请到山下观前，一较高下，期以三日，如大师畏惧者，贫道将另出奇谋，誓必杀绝宝刹野僧，以雪此恨，白眉道人敬启。”海法和尚看毕，勃然大怒曰：“贫衲岂惧汝妖道白眉耶？云世侄，立即随衲下山，与妖道一较高下也。”云中子曰：“世伯考虑清楚，此乃妖道调虎离山之计也，昨日为我等杀败，以我等人多势大，不敢再来，故激世伯下山，想用毒计暗害耳。”海法笑曰：“云世侄少安毋躁，衲岂不知妖道之诡计耶？衲不过欲将计就计耳，白眉妖道之技，衲素知之，彼最利害者，乃为罗汉千斤闸，运起气功，全身刀枪不入，其死角乃在两只眼睛之内，衲即从其两只眼睛，破其内功，元气一泄，则当堂毙命者矣。”云中子曰：“恕世侄大胆，敢问世伯之技，自信能敌白眉否？”海法又笑曰：“云世侄不必多问，世伯自有分晓，到时便知，汝与周人杰、胡亚彪、洪阿清四人，随衲一同前往。”云中子以海法毫无惧色，相信必有破白眉之法，即与周人杰等四人，执齐军器，随海法和尚下山。

海法和尚不带军器，身穿一件长袈裟，露出大肚腩来，笑嘻嘻与五人来到三清观前，早有道童飞报入内，白眉道人闻得海法和尚来到，哈哈笑曰：“海法野僧中计矣，文英、寄尘、可玉、天雄四贤徒过来。”四人来到白眉面前，询问何事？白眉曰：“为师今出门外，取海法野僧狗命，汝四人带齐军器，随我出外，海法此僧，技击不弱，若我得胜，汝等不必动手，若我向汝等所立之地退马之时，汝等立即用最快捷手段，结果海法性命，不得有误。”吕寄尘曰：“师傅岂不闻江湖规矩，约人比武者，例必一人对一人，今师傅约海法来到，若我等合四人以谋杀之，岂不为江湖人士所耻笑耶？”白眉道人笑曰：“寄尘贤徒，汝正一傻瓜，所谓江湖规矩，以一人对一人者，此乃欺人之谋耳，上阵交锋，生死搏斗，重同佢讲咁多规矩耶？而且兵法有云：兵不嫌诈，两国交兵，尚可以诈术致胜，又何况少林派与我派有万世不解之冤仇耶？你四人不必多言，随我来可也。”四人乃各执军器，随白眉道人而出三清观外，只见观前草地上云中子、周人杰、胡亚彪、黑面清、卖鱼洪五人紧执军器，分立两旁，中间直着一个胖大和尚，腰束京青布带，僧袍之纽解开，露出一个大肚腩来，其色青黑，如古铜之色，结实异常。白眉道人见云中子、周人杰等，又可恨又可笑，可恨者，此几名黄毛小子，技击低劣，几经自己屡次围剿，终未能将之剿灭，想起旧恨新仇，故恨之刺骨也，可笑者，自己技艺高强，经验丰富！蔚为一派之领袖，鼎鼎大名，天下皆知，今此几个乳毛未脱之小子勾结此一个肥头大耳之野和尚，竟尔大言不渐，与贫道作对，此真可笑之尤者也。”当下白眉道人看见海法和尚与云中子等，亦不在意，徐步行出，吕文英、吕寄尘、林可玉、史天雄四门徒，依照原定计划，立于三清观门前两旁，暗号监视。白眉道人行至海法之前，拱手曰：“海法大师真信人也，今日大师应约而来，已知贫道之意矣，请先放马过来，”海法和尚曰：“请问道长如何比武法？”白眉道人曰：“比拳脚，比军器，抑比内功，任随从便。”海法和尚曰：“贫衲素闻道长之罗汉千斤闸内功运气功夫，名闻天下！今日比一比内功运气可乎？”白眉道人暗吃一惊，自己之内功，经已天下无敌，今此和尚竟敢与自己比内功，则其内功技术，必甚精通，否则断无如此大胆也。白眉忽然应一声曰：“挑！我白眉怕什么？你与我比内功，简直寿星公吊颈，嫌命长耳。”当即喝一声：“海法秃奴，尔少林派与我有血海深仇，今日特此取你狗命。”言未毕，左脚飞起，一个金鸡独立之势，向海法之阴囊打上，想试其内功造诣如何，海法和尚见脚打来，一点马，闪身标过白眉之右侧，用右手两指，一个白鹤寻虾方式，向白眉双眼插来。白眉一坐马，避过其手，乘势一个叶底偷桃之势，又向海法阴囊打来，海法又转马避过。白眉忽然想起，海法未必精内功，尚若其精于内功，能如自己之罗汉千斤闸一般造诣，大可不必闪避也，今其两次转马闪避，海法并不识内功，既使识内功，亦足属肤浅者也，当下乃不畏怯，再进马标前，发出第三次攻势，右手向海法咽喉抓去，海法一个美人照镜方式，将白眉一手托住，把头一俯，一个铁头锤，向白眉腹部撞去。白眉急运气功把腹一缩，想把其铁头锤吸住，白眉之腹部气功，曾杀过不少英雄豪杰，以为今回可以将海法铁头锤吸住，而取其性命矣。说也奇怪，海法不特安然无恙，而且铁头之力，非常利害，向白眉一撞，白眉亦立足不牢，向后倒退三四步。海法大吼一声，跟着进马，右手两指一插，疾如鹰隼，白眉大吃一惊，急一跃跃出圈外，向三清观内奔来，海法衔尾追入，将到大门前，吕文英看个真切，拦腰杀出，一剑，向海法大肚腩拼命插入，不料大肚腩其软如线，丝毫无损，海法伸手一执，执住宝剑一端，通地一声，如折树枝，断为两段，吕文英执着下半截不敢再进马，吕寄尘在门左，一刀向海法迎头砍落，轰一声，如砍在石头上。史天雄执一条红缨枪，拦腰杀出，一枪插到海法胁下，海法把手臂一夹，夹住枪咀红缨之处，如钢铁铸着，猛抽不得脱，海法伸手一拉，史天雄措手不及，竟被海法夺去红缨枪。云中子、周人杰等五人，起初想上前相助，及见海法之技，的确惊人，白眉率领四个门徒，前后左右夹攻，均为所败，不禁呵呵大笑，知海法之内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候，俗话有句“一山还有一山高”，此言正堪此时咏。白眉之罗汉千斤闸，已经名驰天下，却不料在此荒山古刹之中，有此一个内功高强之隐士在耶？白眉道人当下看见四个门徒，围攻海法，攻其头，插其腹，刺其胁，皆不得手，以为海法之内功死角，亦在眼内，老羞成怒，反身进马，一宝剑向海法之眼睛刺来，海法又把头一低，再一个铁头锤，当中抢进，向白眉之胸撞去，白眉前后两次为此铁头锤所撞，向后倒退，今见再施用此锤，不敢挺胸以迎，急忙退马以避，林可玉不知死活抢马飞到海法之后，一刀斩落，海法一转马，追埋林可玉之侧，一个包踭，打向林可玉胸上。林可玉大叫一声：“唉吔！”胸骨撞折两条，口中吐出鲜血。吕文英急上前扶住，云中子见机会已到，一个暗号，指挥周人杰、胡亚彪、卖鱼洪、黑面清四人，上前包围，一场厮杀，杀到吕寄尘，史天雄二人，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看看败下。白眉见势头不对，若不速走定遭毒手，立即喝令众门徒，向三清观内撤退，海法和尚哈哈大笑：“白眉妖道，自命天下英英，约贫衲到此，今日落荒而逃，一生英名，从此丧尽矣。”云中子曰：“海法世伯，今何不乘胜追击，把妖道结果，以杜后患，而复少林寺仇也。”海法和尚曰：“贫衲岂不知之，不过世侄技艺仍是肤浅，未知其中缘故矣，汝等随贫衲先回白鹤寺，待贫衲细说缘因可也。”云中子以自己之技不敌白眉，恐防中计，不敢追入，只得与周人杰、胡亚彪等随海法禅师返白鹤寺来，既到方丈室，海法和尚坐下，四人侍立其侧，海法和尚徐徐言曰，“云世侄有所不知，天下武术，有甚多微妙到令人不能置信者，普通武术，不外举脚棍棒，十八般武器，此是外派硬功，乃云世侄所素悉者也，外派硬功之外，有内家轻功，苦炼成功，能把身体炼得如燕子，一跃跳高二三丈，此亦云世侄所素悉者也。有一种内家软功，其奥妙之处，非普通武家所能悉。全国三大名家，峨嵋武当两派，以内功为主，以外家为辅，少林派则以外家为主，而以内家为辅。内家软功之最初功夫者，为金钟罩铁布衫，此技善通习内功者多能之，其达炉火纯青者曰罗汉千斤闸，即白眉一类是也。凡内功必有一死角，今白眉之死角，乃在眼睛，眼睛为重要部分，掩护容易，不能取胜，贫衲之技，虽然不在白眉之下，但亦不在白眉之上，若冒昧追之，亦不能取其死角，故与其追之而不胜，曷若回来休息之为宜也。”云中子曰：“若此岂不永远不能战胜白眉耶？”海法和尚曰：“是又不然，白眉穷凶极恶，身为道教教徒，却不能以清净处为为旨，而且狡诈虚伪，残杀生物为能事，此种人至恶贯满盈之时，自有人将之惩罚，天眼昭昭，疏而不漏，白眉妖道在不久之将来，必打之十八层阿鼻地狱，云世侄又何必过虑若是也？”云中子曰：“请问世伯，白眉妖道两度失败，尚敢第三次来袭否？”海法禅师曰：“如白眉再来，自有世伯对付，世侄可以安心居此，暂避一时，衲意以为洪熙官既然与尔一同来此，虽然中途散失，不久彼必到来，云世侄不必心急也。”云中子以海法言之有理，茫茫然大海，实难寻觅洪熙官之踪迹，将拳术奥秘，传技于五人。名师指点，自与常人不同，光阴荏苒，倏经几月，云中子之技击大进矣。

话分两头，白眉道人与海法和尚比武失败之后，匿于三清观内，默念今次之来，又损失门徒黄飞豹，林可玉为海法撞断胸骨，伤势沉重，追踪到此，满以为可以把洪熙官一班少林余孽，一网打尽，今也，洪熙官不见，只见云中子与海法和尚，两次剧战，得不偿失，白眉道人思念至此，懊丧万分，三日之后，林可玉之伤未见痊愈，是日也，白眉道人正在三清观内纳闷，心烦意乱，愁眉不展，首徒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三人，随侍于侧，林可玉则卧在床上，呻吟不已。三清观之道童，忽然入报曰：“启禀白眉道长，白鹤庵五枚姑，已云游回来矣。”白眉道人一闻，大喜，一跃而起曰：“五枚师妹归来，贫道之助手到了，还怕汝海法和尚强顽乎？文英、寄尘贤徒，随我去见五枚师伯，天雄贤徒则在此陪可玉也。”史天雄诺之，白眉道人乃率吕文英、吕寄尘二人，一齐步上白鹤山来，满山黄叶，金风飘拂，秋箫盈路。三人行了一个时辰，来到纯阳峰下，白鹤庵已在望矣，但一望纯阳峰下，白鹤寺殿隐约，白眉道人，恨恨而视，咬牙切齿，谓将来一定找个机会，把海法秃奴碎尸万断，一把火将白鹤寺焚为平地，以报两败之辱也。

白眉道人直行入白鹤庵中，小尼姑上前合十相迎曰：“阿弥陀佛，白眉师伯，五枚师尊昨夜回来矣。”白眉道人曰：“师侄立即叫五枚师尊来见我！”小尼姑引白眉道人入内，五枚尼姑早已合十相迎，深深一揖曰：“阿弥陀佛！白眉师兄驾临，师妹远道云游，未及相迎，祈望恕罪，请师兄入内用茶。”五枚言毕，引白眉道人入客厅，分宾主坐下。吕文英、吕寄尘向五枚尼姑问安之后，侍立于侧。茶毕，五枚尼姑曰：“师兄主持观务，谅甚发达，今日驾到访，未悉有何贵干？”白眉道人长叹一声曰：“唉！师妹问起峨嵋观务，言之伤心，为兄不见师妹多年，峨嵋观务已大不如前，人材零落，门徒死之殆尽，为兄已感到将届日落穷途矣。”五枚惊问曰：“白眉师兄，为妹不见道颜多年，而师兄风采如昔，精神未减，何忍作此悲观之话乎？”白眉道人又叹曰：“咳，忆昔十年前，至善劣弟心怀不轨，啸聚一群狐群狗党，亡命之徒，盘据九连山少林寺，复纵容门徒，把我峨嵋武当两派弟子残杀，乃至道德师弟亦惨遭毒手，贫道下山报复不料少林顽徒洪熙官，目无尊长，屡屡与贫道作对，峨嵋派之门徒，十数年来，已为之杀戮殆尽，贫道最心爱之门徒进忠亦已惨杀，言之殊足令我切齿痛恨者也，今贫道已垂垂老矣，只得文英、寄尘等三数人而已，数十年来之心血，付之东流，安得不令贫道伤感耶？”五枚尼姑合十曰：“阿弥陀佛，白眉师兄，恕师妹大胆直言几句，少林派至善师弟，与师兄系出一门，同是一家人而已，何必迫人太甚，自相残杀，不独有犯我佛慈悲之旨，抑亦为天下后世所耻笑，师妹窃为不取也。”五枚之言简直偏帮至善，当堂把白眉激了一激，若在峨嵋鼎盛之时，白眉道人必赫然震怒，连五枚也痛骂一顿，不过今非昔比矣，追踪到此，两番失改，门徒战死，锐气尽失，白眉道人虽然怫然不悦，但亦不敢直斥五枚也，当下白眉乃强辩曰：“五枚师妹为佛教中人，当亦知佛家有入地狱求众生之言，至善劣弟妄杀生灵，万民怨骂，又复甘冒不韪，密谋造反，贫道即本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旨，特地下山，伸张正义，诛杀此败类师弟，今五枚师妹竟尔口不择言，谓贫道迫人太甚，未免太过冤枉也。”五枚尼姑急谢过曰：“请师兄息怒，此不过师妹之愚见矣，请问白眉师兄今日光顾敝庵，有何指教？”白眉道人曰：“我问你一声，同门师兄弟，是否有互助之义？”五枚尼姑曰：“然也。”白眉道人曰：“然则贫道与师妹，份属同门，我有困难之事，汝应助我解决矣。”五枚尼姑闻言，心知白眉道人以为少林派之事，未能解决，求助于己矣，此一问殊令五枚尼姑左右为难，若应其帮助，则要与至善师弟之门徒洪熙官作对，若不答应，则又碍于白眉之情面也，当下诺诺连声，支吾以应，白眉道人曰：“五枚师妹，汝今要念同门之谊，助贫道一臂，少林顽徒云中子勾结白鹤寺海法秃奴，与贫道作对，惨杀拙徒黄飞豹，重伤林可玉，师妹明早与贫道杀入白鹤寺中把海法秃奴打出寺外，碎尸万段，洪熙官小子在逃，未知踪迹，但贫道敢断定其必到此间探师妹，亦请师妹将洪熙官留在此，待贫道粉其身碎其骨，以报十六年来之血海深仇，不得有误。”五枚尼姑此时，的确左右为人难矣，忽然想起一计曰：“白眉师兄与妹份属同门，当然相助，唯是师妹云游甫毕，体力疲乏，前日经过此山之时，适遇瘴气，微感不适，若与师兄冒昧前往，定必惨败，可否待师妹休息十日八日，待师妹体力复元，再与师兄一齐杀入白鹤寺，与海法和尚一决雌雄，师兄之意若何？”白眉道人无法，只得应诺，辞行出白鹤庵，返到三清观来，静候五枚病体痊愈，协助进攻白鹤寺。但五枚尼姑岂非真个微感不适乎？此亦为无可奈何之中，含糊答复矣，本来佛门中人，不应说诳言，但白眉咄咄迫人，五枚则不能不措词敷衍耳。

光阴荏苒，倏经四日，在此四日之中，五枚静坐白鹤庵中养气，第四日晚上，时已二时鼓，五枚尼姑正在方丈室中蒲团打坐，山风吹过，草木萧萧。忽闻门外有剥啄之声，五枚奇极，谓荒山夜静，谁人到此，白眉师兄耶？抑海法和尚也？正诧异间，忽小尼姑入报，谓少林洪熙官师兄，深夜到访，请五枚师尊定夺，五枚尼姑曰：“引洪师侄到客厅候我。”小尼姑诺诺而出。原来洪熙官在金牛岭，因方泳春患病，路遇冤鬼鹏父子，冤鬼鹏拜服洪熙官技击高强，名驰天下，拜之为师。洪熙官在金牛岭司徒鹏家住下，方泳春之病势痊愈，洪熙官念云中子等心切，心想云中子等必已到白鹤山五枚尼姑处相候，乃辞别司徒老先生与司徒就，与方永春、骆小娟继续向白鹤山而来。司徒鹏原有妻子，其父怒其好赌，断绝供给，及见其洗心革面，乃负责养其妻子，司徒鹏性情好动，亦随洪熙官而来。

是晚，初更时分，方到白鹤山下，因天已入夜，故虽经三清观之前，未为白眉所发觉，洪熙官亦未知白眉又会追踪到此，而有两番失败，请五枚尼姑相助之事当晚急急上山，拍白鹤庵之门，小尼姑接入客厅中，未几，五枚尼姑出矣，客厅上点着蜡烛两定，烛光摇摇，照着五枚尼姑之面，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洪熙官急与方永春、骆小娟、司徒鹏三人，下拜曰：“五枚师伯，恕师侄无礼，深夜打扰宝庵，尚望师伯念至善师尊与苗翠花师姐方世玉师弟之情，原谅师侄为是。”五枚尼姑闻得洪熙官讲及至善、苗翠花、方世玉三人来，不禁帐然有感。盖至善为五枚之师弟，而又为反清复明之人。五枚未出家以前其祖父皆为清帝所杀，恨满人刺骨者也，至于苗翠花与方世玉母子二人，在此之时，视五枚如其母，而五枚视苗翠花方世玉如子女一样者也，是故闻及洪熙宫提及三人，亦为之黯然伤神矣。

闲话小提，当下五枚立即扶起洪熙官曰：“洪师侄起来，汝等深夜到此，岂为白眉师伯之事乎？”洪熙官曰：“正是白眉师伯恃强欺负我少林派，遂致师尊惨死，师姐师兄死亡殆尽，当年众师兄弟，只剩师侄一人，四方流荡，穷无所归，又系为白眉师伯苦苦相迫，遂令师侄走投无路，迫得到此，求师伯借一救之寄，聊避一时耳。”洪熙官继续言来，言及当年，火烧少林寺惨事，不禁怅然悲怀，英雄眼泪，洒下两行。五枚尼姑慰之曰：“洪师侄不必悲哀，宇宙间冥冥中自有注定，非人力所能强求也。忆昔当年，贫尼在广东鼎湖山庆云庵之时，至善师弟曾来见我，我曾以佛家四大皆空之言相劝，苗翠花、方世玉母子亦来求助于我，我亦曾以此而诫之，毋如前生之孽障，报在今生，命中注定，贫尼亦无能为力矣，洪师侄，汝慧根宿具，前生种有好因，今生谅得好果，贫尼不忍同门残杀，更不忍目观至善师弟血脉尽斩。今特有一言相告，白眉师伯，已在山下三清观中，候汝到来截杀矣。”洪熙官闻言，大吃一惊，急跪下请曰：“请师伯救我，助我一臂，以逐白眉也。”五枚尼姑曰：“洪师侄走来，待贫尼为汝解释之！”洪熙官徐徐起立，侍立于前，五枚尼姑曰：峨嵋武当少林三派，皆为贫尼之同门师兄弟，白眉师兄到来，求助于我，我虽未却之，但已存心拒绝，以前，至善师弟与苗翠花、方世玉母子，亦曾以此求助于我，我亦曾劝其言归于好，化干戈为玉帛，无如三派结恨日深，万世不解，非片言所能调解，贫尼已经立下誓言，不忍见同门相残，严守中立，此语历历如昨，至今不改变也。”洪熙官曰：“然则师伯尽忍心见，师侄为白眉师伯所迫而死于白鹤山下耶？”五枚尼姑曰：“非也，白鹤山纯阳观后白鹤寺中有少林前辈曰海法禅师，技击高强，内功利害，尚在我之上也。凡内功，技术，分三级，第一曰金钟罩铁布衫，以前之方世玉是也。第二曰罗汉千斤闸，白眉师伯是也，最利害者曰‘混元遮天被’，能将全身元气运起气功，连死角也隐蔽起来，非有秘传手法以击其要害，泄其元气，则永不能破之。海法禅师之技，殆近于此，是为内功中登峰造极之候矣。”洪熙官大喜曰：“我少林派尚有此绝技之前辈在耶？尚望师伯介绍师侄前往一见也。”五枚尼姑曰：“不必，云中子师侄到此久矣，现仍在白鹤寺中，洪师侄可速往见之也。”洪熙官以五枚不肯相助，怅然若失，然于无意中寻得云中子之踪迹，而又得遇一技击高强之少林前辈相助，亦足以差堪告慰耳。当下洪熙官再拜辞出，时已三鼓矣。

白鹤山上，星光隐约，秋风砭骨，微有凉意，洪熙官与方永春、骆小娟、司徒鹏依五枚所示之路径，藉着星光，行到纯阳峰后，至白鹤寺之前拍门。骨骨两声，寺僧抚摩双眼，掌灯而出，问洪熙官深夜到此，究为何事？洪熙官抱拳曰：“烦大师为我通报海法禅师与云中子师傅，谓洪熙官到此也。”寺僧虽未见过洪熙官之面，亦素闻洪熙官之大名，当即合十曰：“阿弥陀佛，如雷灌耳，今晚到来，请先入客厅，待衲报告海法禅师与云中子师傅也。”寺僧言罢，掌灯引路，引洪熙官等四人，至客坐下，点着两支蜡炬，灿然生光，寺僧入内未几，云中子已熟睡久矣，闻得洪熙官到来，立即起来，不及披衣，飞步而出。周人杰、胡亚彪、黑面清、卖鱼洪四人，亦从床中跃起，奔出相迎。五人一见洪熙宫、方永春、骆小娟，几至泣下。骆小娟见云中子，芳心中起了一种又悲又喜之感觉，不禁泣下焉。盖骆小娟之芳心中，早已认定云中子为其未婚丈夫矣，自失踪之后，朝卜喜鹊，夜占花灯，但愿个郎无恙也。众人相见，默默无言，片晌，云中子曰：“洪师兄自从屏山镇冲散之后，几个月来，未见生死，殊令为弟忧虑万分，洪师兄究何处去了？洪嫂嫂之病体已痊愈乎？”洪熙官一指冤鬼鹏曰：“为兄此次逃难，至金牛岭上，全得司徒鹏贤弟招待数月，使咏春病体痊愈，方能来到此处，与云师弟会合，故我乃收阿鹏为徒也。”洪熙官言罢，乃介绍司徒鹏与众人相见，冤鬼鹏即拱手曰：“各师叔师兄，师弟欠礼！”云中子、黑面清、卖鱼洪亦拱手还礼之，俄间厅后有步履声，海法和尚出也，小沙弥执灯笼为导，出到客厅来。洪熙官急令方春、骆小娟、司徒鹏上前施礼，海法闻洪熙官之名久矣，但两人固未曾谋面也。当夜相见，在灯光掩映之下，看见洪熙官熊腰虎臂，身体魁梧，英气勃勃，气宇轩昂，六尺以上身材，四十左右年岁，的确是一名英雄好汉。不尽大喜曰：“不愧为我少林派之英雄也，贫衲有此师侄，可以无憾矣，哈哈哈！”洪熙官曰：“海法师伯，师侄为白眉所逐，贫天所依，五枚师伯又碍于白眉有同门之谊，不便收容，是以深夜打扰师伯，尚望恕罪！”海法禅师曰：“洪师侄大家自己人，不要客气，令师至善，在少林寺下，乃衲之师弟也，胡德帝禅师乃衲之师兄也，洪师侄尽可安居敝寺内，白眉妖道今追踪到此，居于山下三清观中，两次来犯，皆为贫衲所杀退，门徒一死一伤，锐气尽失，衲料白眉必不甘心就此罢手，日间必有三次进犯，洪师侄今后可以大发神威，发扬少林拳术，躯逐白眉退回峨嵋山也。”洪熙官曰：“谨尊师伯之命，师侄与白眉已势不两立矣。”海法与众人畅谈一会，夜色已深，乃各自就寝。白鹤寺地方宽敞，禅房栉比，又多地方为下榻之所，洪熙宫与方永春同居一室，冤鬼鹏则与卖鱼洪黑面清三人又一室，周人杰、胡亚彪两条细佬又一室，云中子骆小娟二人，虽然感情日深，但尚未举行婚礼，乃各居一室焉。

众人各自回房，骆小娟行至房门外，回首凝望云中子，依依不舍，珠泪盈盈，盖跋涉千里，死里逃走，不见个郎于兹数月矣，今晚久别重逢，未得与个郎细谈心悃，倾吐衷心之事，不免有所悒悒也。云中子睹骆小娟之状，心中了然。未几，远处垒楼更鼓，传来咚咚四下，各人均已梦入黑甜也。骆小娟心念自己身世，回忆起其叔大头骆成，义父白泰官，声音笑貌，宛然在目也。又思念到邻房云中子，英俊磊落，心心相印，今则近在咫尺，亦如远隔天涯然，正思念间，忽闻窓上的的两声，急奉头而视，新月照纸窓，纸窓上出现一人影，大惊，细视之，黑影之轮廓，固赫然是其情郎云中子也，芳心不觉突然仆仆跳起，若惊若喜，似怒似愁，闻窓外之人低声呼曰：“小娟妹，汝之中子哥哥来也。”骆小娟静悄悄起床来，蹑足而至窓下，伸玉手以启窓，前立于窓外者，渠为云中子也。云中子一伸手，握住骆小娟之手，两手相握，热电交流。骆小娟、云中子二人之心，同一感觉，又惊又喜。云中子之手一拉，骆小娟飞跃而越出窓外，与云中子并肩携手步出房外花圃之中，并坐花间大湖石上。星月微光，斜照二人之面，云中子抚骆小娟香肩，低声慰之曰：“小娟妹，为兄不能保护汝，至使汝历尽千辛万苦，今日相见，你默默含愁，春山紧闭，岂亦有所怨乎？”骆小娟娇声曰：“非也，侬命生不辰，双亲早逝，成叔叔与白义父，又不幸去世，今日天涯奔走，孑然一身，尚未知他日归宿何地，是以有些伤感耳，侬岂敢以怨云哥哥者。”云中子曰：“小娟妹亦知云哥哥之意乎？云哥以时运不济，大敌当前，未能雪恨，故对小娟妹保护未周，待大敌消灭之后，云哥哥与小娟妹，罢脱一切尘俗，双双遁迹于海陬，每于风清月明之夜，天晴日丽之朝，或则渔于江诸之上，或则啸傲于林泉之间，与小娟妹共享天年也。”骆小娟低首含羞，娇喘而言曰：“云哥哥，侬愿生生世世，永为夫妻。”云中子俯首吻其秀发，神思飘飘然，低声言曰：“但愿天佑我们，能实现小娟妹之言耳。”骆小娟倦伏于云中子之怀中而不答，盖陶醉已甚，深忘宇宙之一切矣。良久复良久，枝头宿鸟，吱吱而叫，惊破二人之神思，仰首一望，不知东方之既白。骆小娟急一吻云中子，轻步入房，备加梳洗，方永春已到来敲门，催起来练习技击。骆小娟启门延入，叫声：“咏春姐姐早晨！”方永春微笑颌首，视骆小娟那一双盈盈妙目，忽然起个小黑晕，呵欠频频，精神略减，方永春乃作会心之微笑，曰：“小娟！你好！”骆小娟粉颊飞红曰：“咏春姐又来取笑侬家耶，方永春附骆小娟玉耳，低笑曰：“小娟妹睇你双眼黑晕，精神欠佳，遮莫宵来尔之云哥哥，辗转反侧，梦寐求之也哉？”骆小娟把头一扭，握粉拳轻捶方永春之香肩曰：“咏春姐屡屡取笑妹妹，吃我一拳！”方永春吃吃笑曰：“小娟妹莫愁，俟大仇得报之后，姐姐必揸把大葵扇为妹与云哥哥共缔丝梦也。”骆小娟益羞不可抑，伸玉手以捏方永春之腿，方永春闪缩，笑声纵户外。忽门外胡亚彪大叫曰：“师母小娟姐，时间已够，洪师傅叫你即刻去演武厅也。”方永春笑声始罢，与骆小娟手携手出，来到白鹤寺后演武场，则各人已齐集。

今早，海法禅师初见洪熙官，特自来到参观，并指点各人以奥妙拳法，洪熙官竭平生之力，耍一手洪家拳绝技出来，方永春则耍一虎鹤双形拳，云中子手执宝剑，耍一套家传血滴子梅花剑法，但见剑光闪闪，上下飞舞，如梅花之状，又若雪花飘飘，点点飞扬，剑法紧密，无懈可击。海法禅师鼓掌赞曰：“云世侄幼承庭训，血滴子名不虚传，汝等幸勿灰心，挟此技以与峨嵋派战固无稳操胜券，白眉道人退避三分，惜乎时运不济，故仍抑郁不得志；蛟龙能焉，一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幸洪师侄与云世侄等慎之。”众人正言间，忽白鹤寺之烧火僧法明和尚，仓皇奔入，血流满面，大叫师傅救命不已。海法大惊，喝问法明何事，洪熙官立即取出止血散，先为法明止血，法明曰：“启禀师傅，纳今早与悟空师弟，揣着菜篮，下山办斋蔬，踏经山下三清观外，白眉道人率领三个门徒追出，谓我等协助少林派伤毙其门徒，特来报复，并声明截往下山道路，杀尽我白鹤寺之人，悟空走避不及，为白眉一刀斩毙，我则被一棍打穿头颅，侥幸走避迅速，不致同遭毒手，特自奔回报告，请师博定夺。”海法和尚闻言。叫一声“呸！可怒也，白眉妖道尽截住山下路口，杀我寺中僧人乎？非把他打走不可！洪师侄云世侄与各人立即跟我下山，与妖道决雌雄，取其老命可也。”洪熙官、云中子等正中下怀，轰然而应，各人立即束紧腰带，执齐军器。随海法禅师飞步而出，浩浩荡荡，杀奔三清观而来。

话分两头，且说白眉道人当日请五枚尼姑出山相助，五枚伪称有病，敷衍一番，数日后，白眉道人再与吕文英等，又到白鹤庵来。即到庵门，叫小尼请五枚出来相见，小尼姑曰：“五枚师尊昨夜又云游去了，留下一信，交与白眉师伯，敬请察阅。”言罢双手把信呈上，白眉拆而视之，信中曰：“白眉师兄道鉴，窃念吾门不幸，兄弟互斗，十六年来，兵连祸结，同门兄弟，伤之经已不少；师妹忝为同门中人，目睹此弥天大祸，竟不能释两方之嫌，使之言归于好，不仅老怀怆痛，无面目以见师兄矣。兹者，即将临别之时，谨赠兄一言，曾忆妹与师兄，初拜星龙师尊门下之时，星龙师尊谓我等曰：‘忍忍忍，百忍成金，无我相，无人相，深忘俗尘，四大皆空。’今虽相隔数十年，而此言历历在耳，师兄与洪师侄同是一家人，奈何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已耶？此亦有违师尊训诲之言，佛说有其因必有其果，师兄若仍执迷不悟，则妹亦不忍言之矣，愚妹之言，尚祈恕罪，专此敬请道安，师妹五枚尼姑合十留言。”白眉道人阅罢此信，勃然大怒，把信撕作片片，掷之于地曰：“我呸！，何物五枚，不助师兄已矣，尚留书戏我乎？他日相逢，定必报此恨也。”言罢，悻悻然率吕文英、吕寄尘步出庵寺，回首戟指纯阳观后之白鹤寺大骂曰：“海法秃奴，看汝横行得几时也。”返冋三清观内，怒犹未释，令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守着山下要道，适遇白鹤寺之烧火僧下山办莱，乃截杀之以泄其愤，当海法禅师命洪熙宫、云中子等杀到三清观来，一拥而入。白眉道人大惊，从房内飞步出战，在三清殿前天阶上相遇。由眉道人一见洪熙官，喝一声：“洪小子，今日到来送死也。”把手中宝剑一握直取洪熙官，一剑当胸插上，洪熙官举剑相迎，海法禅师斜身标入，与洪熙官夹攻白眉，白眉大惊，不敢恋战，反身便走，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敌住云中子等，向观后撤退，白眉等不敢恋战，奔入房中，抱起林可玉，从三清观后门遁去，洪熙官等追之不及，只得班师而回白鹤寺，毫无所获，懊丧不已。

且说白眉道人与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林可玉四个门徒，逃出三清观之后，向西而奔，一口气走六十余里，至一山下，望见山上殿瓦隐约，清磬钟声，互相唱和，白眉道人乃率四人，步上山来，至山之半，绿树丛中，一古庙在焉，白眉等步至庙前，仰头一望，庙前一匾，题曰：“武侯古庙”。白眉道人叹曰：“皆者诸葛先生，南征孟获，以德服人，无怪后人之景仰特深，而香火于今犹盛也。”乃与四门徒，步入庙来。一六十岁之老祝，上前相迎，揖曰：“道长何人？岂为参拜诸葛先生耶？”白眉道人曰：“然，贫道参谒武候之后，并请在此间休息，香油照奉，未悉老先生允诺否？”老司祝曰：“尊道驾临，鄙人欢迎之至，请入客厅用茶。”乃引白眉道人入内，茶罢，白眉照例到神殿上武候神像之前，焚香参拜，即捐香油十两，老司祝笑逐颜开，带白眉入庙后，开一旁舍为白眉等下榻休息。

是夜，白眉盘膝于蒲团之以练气，时届五鼓，吕文英等呼呼入睡也，白眉垂头闭目，神思飘然，忽隐约间，几闻有人呜呜而哭，室中似有无数冤魂出现，而目狰狞可怖。白眉一点金刚气，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候，但亦有些怯惧，心中惶惑，惴惴不宁，白眉道人自念，自修道以来，自信把全身精灵练成一点金刚气，外可以御刀兵，却妖魅，内可以修元气，定性灵，因何今夜竟尔神思不属，魄魅鬼魂，出现目前？嗟夫贫道之金刚气，殊已失效，精灵消散，性灵动摇也耶？若然，则数十载修道功夫，今日殉得消息矣。白眉坐在蒲团上。迷迷惘惘，终无法以驱除此魔鬼也，忽闻磬声徒起，当当几响，无数魔鬼忽然烟消云散，心境畅爽，精神顿复，而磬声犹不辍也。白眉道人徐徐起立，静听磬声，心中如有所悟，闻磬声起自庙后者，白眉道人乃步出室外，循磬声而行，经过一个小花圃，绿叶红花，相映成趣，东方天际，已微微发白。

白眉道人一路行来，至一雅洁之厅前，磬声即起自厅内，白眉道人探首窥厅内，厅中数组一套酸枝家俱，正中蒲团上，一老和尚趺坐念经，手敲木磬，径作早课也。厅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大中堂，上书一个大佛字，下置一座金如来佛像，两旁一对对联，佛前兽炉，喷出香烟，一室芳芬，别有一种清静境界。白眉视墙上对联写曰：“有是因有是果回头是岸，无我相无人相四大皆空。”白眉道人再视老和尚，面貌清瘦，须白如银，长及腹部，垂手闭目，一种慈祥清逸之气，盎然于面，估什其年纪，当在一百三十岁之间也。白眉道人暗暗念曰：“咦！此老和尚岂为神仙也耶，胡为磬声一起，竟能把自己之金刚气敛聚而把魔障驱除？”白眉道人双脚，不期然进入厅内，向老和尚长揖言曰：“老和尚早晨，恕贫道打扰法思，领教几句。”老和尚徐徐展开法眼，抬头一望白眉，合十曰：“阿弥陀佛！道长面现晦纹，魔障丛生，此乃杀心一动，种下恶因，今乃得将恶果，道长好自为之也。”白眉道人大惊，再长揖曰：“就是贫道今晚，觉得有异状，窃念贫道修道数十年，早已身心坚定，障孽不生，乃今自觉以前道行，渐渐丧失也，愿老和尚不吝教诲，指示贫道一条反璞还真之路可乎？”老和尚回身，指墙上对联曰：“佛说有其因必有是果，道长从前，实种下恶因，故今日而有恶果也，无我相无人相，尘俗一切，皆属虚无，此道长李祖师立教，亦曾以此为本旨，而我佛之四大皆空，何曾不以杀生为戒，今道长浑忘此语，杀心一动，无怪魔障重重，虽然是回头是岸，尚未为晚，此在道长自行打算矣，愚直之言，尚祈勿怪。”白眉道人反问时，老和尚又垂头闭目，喃喃念经也。白眉道人惘惘而出，觉得老和尚一席话，确属至理名言，自己数十年来，竟因门徒高进忠师为冯道杀之怂恿，不能自制其情感，下山与少林对敌，诛杀多人，至善冯道德两师弟，亦以大开杀戒而不得善终。今日者，自己又踏覆辙矣，老和尚谓回头是岸，尚未晚矣，从今日起，决定复返峨嵋山，实行戒杀，匿迹于山岭金光顶上，重新修道，以保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