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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那日的雨下得绵密,我抱着焦尾琴跪在廊下。琴弦是新换的冰蚕丝,沈嬷嬷说弹错一个音就绞一缕头发。
雨水顺着飞檐滴进后颈,我看见自己映在水洼里的倒影:眉间花钿是今晨用凤仙花汁描的,发间珍珠是春桃戴剩的,连这身烟罗裙都染着前任花魁的沉水香。
药浴总是掺着冰碴,沈嬷嬷说这是保肌肤凝脂的秘方,我只能忍耐小腹处传来的剧痛,只能忍耐。
我蜷在木桶里数着肋骨的淤青,将省下的蔷薇膏抹在脚踝。据说隔壁厢房的玉簟秋又被恩客留了整宿,她的琵琶声断在破晓前,赏银给了不少,可身子也被折腾的不成样子。
听轩里的老人们说,照这样折腾,若没有补身的好药,来不上几回,就得彻底垮下来。
我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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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倌儿要笑不露齿。”沈嬷嬷的铜尺拍在我僵硬的嘴角,“等破了身子,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每当这时候,我只能沉默。
美貌无论配合什么资源都是绝妙,可唯独单出是死牌。
春分那日,沈嬷嬷亲自为我描眉。
无论如何,我到底是要上台了。
醉梦轩今年的头牌是二十年来最美之人的口风早在一月前放了出去,今天,来的人同往年比只多不少。
螺子黛在眉峰处画出惊鸿尾,胭脂抹得比平日浓三分,说是“头回见客要艳而不妖”。
金缕衣的流苏压得肩头发颤,十二颗东珠在鬓边晃出碎光。
我盯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甄府,母亲给我描额间花钿时说的话:“仪儿的眼睛像含着春水,日后定要嫁个读书郎。”
凡人是嫁不得仙人的,仙凡有别,当不得正妻,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了金丹境以上修士的气力,更何况还有寿命限制。
往日在甄府上,我最好的结局便是嫁给当朝的官员当正妻,或是给修士世家当产子嗣的小妾。
但是,摆在我眼前的,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登台前的一刻,沈嬷嬷捏住我下巴:"若让客人看见你脚踝的伤,便剜了你的眼珠去喂狗。"
她指尖的力道比平日重三分,却在我点头时放柔,"若是被哪位贵人看中,嬷嬷自会给你寻个好出路。"
我知道她是怕因我身上的伤而导致赏钱上不去所以才这么说,实际上她也不会真的把我的眼睛剜下来喂狗,就像这三年多来,他们每每吓唬我的话,最终也只是吓唬而已。
醉梦轩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但最缺的其实也是美人。恰好,我虽没有修炼天赋,可美貌这块,我自认无人可出其右。
琉璃灯亮如白昼,我踩着木屐旋身时,脚踝的痛忽然变得遥远,我垂眸敛衽,指尖抚过琴弦,清音便悠悠响起。
高台之上,可尽见众生百态——其中多是戏谑与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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