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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大虫落草清风寨,吃堑增谋铁算盘。
散尽家财仇报处,恨平才觉内心宽。
三山壮大府衙惧,大宋挥军文武官。
诡计多端重施略,再将好汉胆生寒。
话说蒋哉大闹了赵员外家宅,赵员外心下大怒,便找人来要砸店。只是倪乾、蒋哉二人早到城外避难。二人都到清风镇大路上来,二人到镇上歇脚,吃些茶水。蒋哉道:“都怪小弟一时怒气,惹得得这番事情来,教哥哥失了店铺,没了生意。”倪乾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许是哥哥平时贪名逐利,损坏了阴德,当有此灾。只恨赵家一个,日后定要回了本!只是不知如何是好?”蒋哉道:“我闻这里有个险隘去处,便是清风山,不妨你我上山落草罢。”倪乾道:“落草也好。”两个商议定了,就上清风山落草。倪乾、蒋哉二人上山不到半月,变卖家私,便纠结五七百喽啰,啸聚山林。只是因为这三岔路上通三处恶山,因此又接济其余二山头领,互相往来,都有义气。哪三处恶山?正是:
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
是日,倪乾见自家兵马已足,只恨赵员外为富不仁,当即商议道:“我欲下山报仇,不知贤弟意下如何?”蒋哉道:“本是小弟一时心急惹下的祸,自当跟随。”两个商议定了,就引蒋哉共五十余精细喽啰,分批次乔装入城里去。当夜踅到赵宅,就发声喊,扫荡了赵员外家宅。倪乾亲自手刃了赵员外,又叫喽啰把锦衣细软带走。带不走的,叫蒋哉放一把火,就把大宅烧作平地。当夜趁乱,都出城来,回清风山寨去了。次日天明,这事传到新任知府耳中。那新任青州知府谓张先等武官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等做了武官,怎能枉食朝廷俸禄,我看三山土匪胆大包天,今日均旨张先带兵,誓要剿灭三山匪患。”因此张先今日带兵来打三山,只是先到清风寨与本处知寨汇合。
只说张先因武功高强,又赍散家资本想买统制之职,只是勾不得那般高,却只买了这个都监的官职。今日领精兵三百,土兵五百,大军来到清风寨上。见大寨分做南北两小寨,南边小寨是文知寨住宅;北边小寨是武知寨住宅。张先到得门首,只见文武知寨都来迎接。先看那文知寨生得如何,但见:
弯腰弓背士文身,目秀眉清有礼臣。
最爱前程花锦事,名为无忌姓为陈。
此人便是清风寨文知寨,姓陈名无忌。再看那武知寨怎生样人?有首《归字谣》赞道,但见:
嗔。舞锏抡枪是沈春。谁拦着?杀手满山巡。
这武知寨姓沈名春,本是悍匪,惯使锏枪,江湖人称撒手锏。曾败于张先手下,后受诏安,又经张先从中协调,从排头兵一直做得武知寨。因此沈春深感张先再造之恩,引为生死弟兄。陈无忌、沈春二人当时见了张先,拜罢,喝叫军汉大寨里扎营。沈春扶住张先,直至正厅上,便请张先当中主位上坐了。沈春行礼道:“哥哥宽罪,小弟因劳务不能相聚,别来无恙。”说罢又要拜倒。张先扶住道:“贤弟休只顾讲礼,请坐了,陈知寨也坐。”沈春、陈无忌二人便坐。张先道:“今日新任知府命我来剿除三山贼寇,也令二位知寨全力相助,文知寨需调拨粮草,统筹人马兵甲等物,武知寨需与我一同统军杀贼,到时功劳自有分说。”沈春听罢,答道:“一切便听哥哥的就是。”陈无忌道:“正是,军事上下官也不甚了解,只需调拨周全,无过便好。”原来这个陈无忌是个庸才,无十分本事,只是与知州论个远房亲戚,才做得此位。万幸这人不是甚小肚鸡肠的货色,虽然庸才,却十分胆小,因此两个知寨不似前任那般对立。张先道:“如此最好,你我三人同心,拿下三山土匪,届时也好与知府大人报喜。”沈春道:“哥哥暂且歇息一宵,来日再做计议。”便请大伙去后堂里坐,在后堂安排筵席洗尘。整备军马,不必絮繁。次日,带兵来打第一座清风山。
却说清风山寨里这小喽啰们探知备细,报上山来。只听的报道:“新任兵马督监张先引兵马到来!”为首的小校都面面厮觑,俱各骇然。那聚义厅上金交椅坐下一个好汉,正是铁算盘倪乾;侧面银交椅上坐着真大虫蒋哉。蒋哉道:“这张先是我结义哥哥,功夫了得,人品非常,今番知府遣他来打我山寨,大哥不可不防。”倪乾气定神闲道:“兄弟勿忧,你众小的且不要慌。自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领一众喽啰吃饱喝足,枕戈待旦,早做准备,愚兄自有计较。”当时便叫小校引众喽啰各自去准备。倪乾谓蒋哉道:“我这里有一计,可使他不敌。”蒋哉道:“计将安出?”倪乾只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蒋哉大喜,自选了一骑好马,一身衣甲,弓箭铁枪都收拾了等候。
再说张先与沈春领兵来到清风山下,离山十里下了寨栅。次日五更造饭了,军士吃罢,放起一个信炮,直奔清风山来,拣空阔去处,摆开人马,发起擂鼓。只听见山上锣声震天响,飞下一彪人马出来。张先勒住马,横着冷艳锯,睁着眼看时,却见众小喽啰簇拥着真大虫蒋哉下山来。到得山坡前,一声锣响,列成阵势。蒋哉在马上擎着铁枪,朝张先声个喏道:“哥哥别来无恙,如何兴兵到此?”张先大喝道:“兄弟,我奉知府大人均旨,专来扫清三山,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速来投降,免得血溅当场,你我都不好收拾!”蒋哉道:“哥哥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已然落草,如何回头,只肯哥哥手下留情。”张先道:“既不投降,休怪做哥哥的无情!”沈春道:“大哥与这人有交情,不好动手,便让小弟当个先锋。”喝叫左右两边擂鼓敲锣。轮动锏枪,直奔蒋哉。蒋哉大笑,喝道:“平日里你我不曾冒犯,你道俺真个怕你!”便纵马舞枪,来战沈春。两个就清风山下厮杀,斗到一二十合,不分胜败。蒋哉连斗了许多合,见沈春毫无破绽,但自己力道渐弱,暗忖道:“这厮果然厉害,只好用哥哥的计了。”故卖个破绽,拨回马望山下小路便走。沈春大怒,赶将来。正行山路,左右忽然锣声响,倪乾引一堆红头子小喽啰跳将出来,就把石子、箭矢乱将打来。沈春大惊,正回马要走,不见马腿被绳索绊倒,滚落下地。沈春一个起身,挺枪来打众喽啰,一连杀翻十七八人,一众喽啰不敢向前。倪乾道:“沈知寨不妨投降入我山寨罢。”言毕大笑。沈春道:“我纵身死,只与我哥哥张先报恩。”说了,见冲突不出,正要自刎,忽听山后响动,看时正是张先引兵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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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张先见沈春远去,许久未归,恐其有失,便携大军都到。张先杀到跟前,倪乾见了,也不敢斗,引伏兵转过山嘴,再回山脚下大阵里去,正与蒋哉会合。那里张先救下沈春,沈春道:“多谢哥哥救命之恩!”张先道:“不销多说,你我再去冲阵!”两个引大军卷杀回来要冲大阵。倪乾忙命喽啰放箭,先射住阵脚。张先只得停住,两边对垒。蒋哉道:“哥哥的计行不通,不知如何是好?”倪乾道:“需避其锋芒,再作商议。”说了,便退回山里去。张先见二人要走,挥大军卷杀过来。倪乾又叫放箭,去射阵脚。张先举刀发声喊道:“不许停,给我冲!”沈春一马当先,冲入大阵,后面一队精兵杀开一条口子,再后面大军正如鱼贯而入。倪乾胆怯道:“这一彪军马怎个不似以往宋兵,竟如此凶猛。”便鸣金收兵,与蒋哉都回大寨里去,吓得闭门不出。沈春见了本欲攻寨,张先止住道:“兄弟不可,我观他寨中分布颇为工整,不好莽撞行事。”两个也引兵回寨,再作商议。
只说倪乾并蒋哉回到大寨,见张先不来攻取,心下稍宽。左右蒋哉道:“宋军凶猛,不知如何是好?”倪乾道:“我观这二人勇武过人,只是谋略不当,他今日胜了一回,夜里必然来袭我山寨。我等只需在山里埋伏,瓮中捉鳖就好。”于是吩咐下去,教夜里不要声张,蒋哉引兵都到山麓两边埋伏,自己留下并一伙藏在寨内深处,再教一群老弱病残守寨。是夜,果不其然,见一队宋兵静悄悄摸上山来,看时正是张先引兵。张先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阻碍,心中暗喜,以为倪乾、蒋哉二人毫无防备。然引兵踏入山寨大门时,杀散一众老弱病残。左右牙将疑惑道:“这群红头子怎地如此不堪一击?”张先暗忖一回,忙叫道:“不好,中计了。”言毕,急忙下令撤退。但为时已晚,只听得四周突然响起喊杀声,蒋哉引两拨伏兵从暗处涌出,将张先团团包围起来。张先道:“擒贼先擒王,你等压住阵脚,我去擒住贼首。”说了,引一批精锐来斗蒋哉。蒋哉知道张先手段,不敢缠斗,只是虚斗了十合上下,喊声:“哥哥饶命,我不敌你!”回马便走。张先道:“白日里的计再用一遍,我如何上当?”也不去追赶,只好回身冲杀。蒋哉见他不来追,又教左右小校赶将一回。只把张先一队兵马赶回大寨里去。只听寨里一波伏兵出来,倪乾为首,一夜里只叫人慢慢打熬。张先等纵有多少气力也抵捱不过,如此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就把张先俘获。
当下一行小喽啰捉张先并一众宋兵到山寨里,又来打扫山寨,早是日出西山时候。好汉倪乾、蒋哉坐在聚义厅上,小喽啰缚绑张先解在厅前。倪乾见了便道:“张都监乃是英雄好汉,我本无意加害你的,只是你来打我寨子,虽说受了知府的命,也不得交手。如今英雄败了,回去自然不好说话,不妨就在我这里落草,也好自由自在不是?”张先听罢,便怒道:“朝廷教我做到兵马督监官职,又不曾亏了我等,我如何肯做强人,背反朝廷?”倪乾怒道:“英雄既是不肯落草,那便只好斩讫报来!”言毕,使个眼色给蒋哉。蒋哉心领神会,忙来劝道:“哥哥不可,我与张先乃结拜之交,如今虽各为其主,怎忍兄长惨死眼前,只求哥哥放了我张先哥哥。”说了,就来剪拂。倪乾忙来扶起道:“兄弟如此说时,如何忍心?”就叫左右免杀。张先见了蒋哉如此义气,言谢道:“兄弟这等义气,如何上山落草?”蒋哉道:“且先松绑坐了,小弟细细道来。”于是倪乾唤左右松绑,蒋哉就把大闹赵员外家宅的前后备细说了。张先道:“如此说了,当时何不找我,愚兄定当相助呐。”蒋哉道:“当时是我一人惹下的祸,已然惹了倪大哥一身,如何再让哥哥为此事坏了前程?”张先道:“原来兄弟为我着想,只是落草如何勾得长远?”倪乾道:“因此来求张都监能放过则个最好。”张先道:“不销说,我回去时便跟知府相公说,看能否饶你二人一命。”两个听了大喜。张先又要下山去,倪乾阻道:“我等不敢相逼得都监随顺,只是都监一夜未合眼,且请在鄙寨少歇,了时小弟讨衣甲、头盔、鞍马、军器还兄长去。”张先被俘,也无他法,只得顺从,当夜就在客房睡了。
倪乾见张先去了,又谓蒋哉道:“你可听闻前一个霹雳火如何上得梁山?”蒋哉道:“小弟明白,只是,这般不好为人。”倪乾道:“兄弟谬误,你我都在山中做大王,只是凭你我武艺,如何勾得长久?若张先这人上山,定能让我等所向披靡,再与宋军打熬,也好有出头之日。”见蒋哉犹豫不定,又道:“难道兄弟不想与张都监日夜做伴么?”蒋哉方才认理,得令出厅去了。正是:当今好汉从前计,惯走三山老来新。不知倪乾要用何计,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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