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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人马列举,一往梁山擒贼!
一方说罢宋军阵势,一方再说宛子城中。猿臂寨内,一众妖魔坐定,虽然生前可怖,但是如今何样?只见:
鬼气森森,恶性沉沉。鬼气森森,横练百种招式,却难几人同德;恶性沉沉,纵有千般解数,从不一处共用。角落下骷髅成堆,都做人魂人鬼;桌案上金银遍布,尽是民脂民膏。正中央虫兽团聚,四处里喽啰张狂。算不尽芸芸百罪,道不清猎猎千恶。不消言语来辩,且看贼容寇貌:辛从忠孤目圆睁;张应雷无齿怪笑。冕以信单臂端坐;陶震霆跛腿斜倚。盖天锡不曾盖地吞天;杨腾蛟那堪腾飞扬眉。徐虎林肝胆俱裂;毕应元忠心犹存。永清万年,愿清永万年,清却难成业;刘麒刘麟,愿子做麒麟,子却做饕餮。沙志仁志在何方;真大义义从何处。李宗汤沉默,颜树德不语,二人卧底,正好相当。欧阳寿通只把眼观陈希真;尉迟大娘频以目侧邓宗弼。庞毅如老骥伏枥,却千里难行;梁横似腾蛇乘雾,将终为土灰。邓宗弼居下手稳神,狼躯霸气;陈希真驻上首定魄,虎相威严。总教是:屋舍檐下,舍弃忠义换猿臂;问礼堂间,不见星辰道妖魔。
群妖谱上四十九员妖魔,如今只剩二十二员,其中各居私心,早已不复当日。登时听见屋外三声炮响,震得猛虎离窝,群狼败走。有喽啰上前禀报,说罢四处军容。一众妖魔闻讯,四面受敌,为首者陈希真大惊,邓宗弼安抚道:“我军虽败,然大气未损,尚有兵卒万余,或可一战。”刘麒刘麟道:“我部人马未少,愿为大哥分忧,好报杀父之仇。”一时间众口云纭,各抒己见。陈希真见徐槐不语,不知那徐槐早被李宗汤、颜树德策反,本正犹豫间,陈希真问道:“虎林可有妙策?”徐槐道:“我等依山险峻,居高临下,或可以少胜多,不妨一试。”陈希真听罢,思索得失,一旁邓宗弼道:“大丈夫或成大事,或死而已,如今不得奋力,他日泉下悔之晚矣。”陈希真道:“好罢,便与宋军决一胜负。”吩咐下去,各自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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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东边卢俊义当先厮杀,于敌阵之中几番冲入冲出,猿臂守军早已溃散。此时间,只听得远处一人喊道:“众兄弟奋力,我等齐心灭敌!”卢俊义定睛观瞧,望见敌阵远来一员老将,那将挺一把厚背薄刃截头大斫刀,驾一匹高头宽脊黄棕大宛马,正是庞毅。携一彪人马,马后左右是张应雷、陶震霆,阵脚处是盖天锡。庞毅道:“今日便与一决雌雄!”卢俊义道:“哪位兄弟与我去斗那老匹夫?”秦明道:“末将愿往。”当先出马,大笑道:“老贼还敢嘴硬?速纳命来!”舞狼牙棒批马赶上。两者交锋,相斗五十合上下,不分胜负。果然好斗,如何见得?但见:
一个是撮盐入火;一个是火上浇油。一个是千般解数;一个是刀马娴熟。一个是竖砸天灵;一个是横切心胸。庞毅年过七旬,人老心未老;秦明正值壮岁,年轻手未轻。你来我往,刀来棒去。你来我往,秦明驱马寻漏处;刀来棒去,庞毅持缰窥破绽。错镫间,大斫刀不离脖颈;交马时,狼牙棒紧挨软肋。
秦明正一心酣战,其后张应雷手提偃月铜刘,陶震霆手提枣瓜锤,二人大喝而来。秦明后面水火二将见了,便挺枪抵住,水火二将道:“泼贼,休扰我家哥哥酣战。”四个人,四匹马,斗作一团。几人约斗十数合,水火二将渐渐不敌。那里欧鹏、邓飞拍马前来助战,又混战一场。陶、张二人怎敌四人?纷纷回马。邓飞觑见张应雷盔甲露处,掷铁链正中后颈。张应雷眼前一黑,翻身落马,欧鹏赶上,一刀斩下头颅。陶震霆因腿脚不便,驾马难控,只慢了一步。单廷圭见陶震霆背心教亲,只一枪挑翻。陶震霆自知难逃脱了,遂从怀里揪出火药来,随即点燃。魏定国觑见于火药相似,只喊声:“退!”呼啦啦人潮退却,陶震霆只炸翻自家喽啰颇多,自己炸个粉碎。
再说秦明、庞毅正斗,忽闻一旁炸响,各自马惊。庞毅驱起马来,那马前腿一扬。秦明便也挣了缰绳,那马嘶风而起。两者见有破绽,各自挥军器来打马腿,双马俱倒,二人一同滚落马下。秦明道:“待我换过马匹再战。”庞毅怒道:“两军交锋,哪个等你?”挺刀来步战,秦明大怒,亦挺棒来抵。本阵里朱武见秦明不能取胜,恐其有失,故道:“谁去与秦将军助阵?”早有双枪将董平出马,正来至跟前。庞毅年迈,斗的早已没了气力,又见董平双枪近身,不能躲闪,被董平一枪挑去大刀,复一枪穿甲而过。秦明赶上,一棒连盔带头,打得粉碎。阵脚处盖天锡望见自家哥哥死尽了,慌忙夺路而走。朱武见贼首亡的亡,逃的逃,便挥大军掩杀。贼军节节败退,于路战死、投降者无算。
只说陈希真并徐槐、李宗汤、颜树德、刘麒、刘麟携数百人望东而走,只见自家喽啰败退,刘麟抓来询问,说是:“头领苦战难胜,宋军掩杀来了。”李、颜二人各自暗喜,刘麒道:“应速去救援。”陈希真从之,命徐槐留下压阵,收复败军,以求重整旗鼓。徐槐领命,陈希真自领众人去营救。行至不远,见盖天锡仓皇而来,陈希真接住问道:“我兄弟们如何?”不消盖天锡答,卢俊义早到,横枪驾马在彼,高叫道:“草寇老儿,速来受降!”陈希真听罢大怒,挥矛批马赶上。卢俊义挺枪来迎,两相交锋。有诗为证:
点钢枪绛洒如霞,丈八矛缨舞似花。
腾雾马蹄声飒沓,白龙驹启齿嘶哗。
玉麒麟为罡方正,丹顶鹤居首未差。
卢俊义当先取胜,陈希真应顾不暇。
二人斗不过十余合,朱武等人赶到。朱武拿令旗左指右挥,秦明、水火二将在左,董平、欧邓双雄在右,统兵合围而来。李、颜、二刘各自抵挡。李、颜率先搦战,不到几合回马而走。二刘见势头不好,亦双双败走。陈希真大惊,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后面徐槐率军赶上,拦住卢俊义等去路,截杀一阵。徐槐道:“我等向西而行。”陈希真从之,一彪人马向西而去。
再说西边杨志挥兵攻寨,花和尚并武行者一阵厮杀正急,见敌阵后面来援。只见一彪人马,来者四员将领乃是沙志仁、真大义、冕以信,阵脚处是辛从忠。蒋敬望见,道:“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拿了贼将,敌军必定一击而溃。”杨志认理,遂索超、史进抵住来人,又将鲁智深、武松左右夹击。不消多时,只把那四人围在垓心,水泄不通。四人大惊,左冲右突,冲突不过,只得结阵固守。阵前杨志道:“前番你等有兄弟归顺于俺,今番再来归降者,俺不杀他!”众人正疑,有唐猛上前劝道:“众家兄弟听真,如今猿臂寨大势已去,束手就擒者,可免一死!”众人见唐猛在彼,犹思退路。沙志仁道:“不如投降,好过死了。”真大义频频点头称是。辛从忠独眼怒目圆睁道:“你们去投降,便不是自家兄弟!”挺矛来刺真大义。真大义不曾提防,被一矛刺死。众人见了,再不敢言降,只当奋勇冲突。杨志见招降无果,只得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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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武松掣双戒刀一路如砍菜劈瓜一般,无人敢挡。辛从忠挺丈八蛇矛,批马来抵,武松使双刀架住。两个正缠斗时,唐猛驱马助阵,沙志仁上前抵住。四个人,三匹马,斗在垓心,数不清多少合。武松觑见沙志仁马腿,一刀一条,两刀砍断前腿。沙志仁翻身落马,武松正要砍杀,被唐猛拦住道:“头领,且活捉了。”武松从之,转身去战辛从忠。辛从忠不敌武松,卖个破绽,仓惶夺路而逃。武松自不去追,复来杀敌。唐猛唤过士卒,麻肩头拢二背,将沙志仁绑缚了去。
再说鲁智深挥禅杖正敌冕以信,那冕以信失了右臂,怎敢来战?只叫左右喽啰抵住鲁智深。一众喽啰如何抵得住?只被鲁智深扫荡一片,就近见了冕以信胯下马腿,只一杖将马打翻。冕以信翻身落马,一旁焦挺赶上,一刀砍下头来。众喽啰见自家头领尽失,溃不成军,往北而逃。
只说陈希真一彪人马望西而走,又见自家喽啰败退,正撞见辛从忠,刘麟忙问,辛从忠道:“沙志仁、真大义临阵倒戈,故而至此。”李、颜二人又各自暗喜,刘麒道:“可去救援?”徐槐道:“未尝不可。”陈希真从之,命徐槐并盖天锡留下压阵,收复败军,以求重振旗鼓。徐、盖领命,陈希真自领众人去营救。行至不远,见杨志大军到,杨志横金刀在彼,高叫道:“草寇老儿,速来受死!”陈希真大怒道:“满口老儿老儿,我未老也!”,挥矛批马赶上。杨志挺刀来迎,两相交锋。有诗为证:
祖传金刃可千征,丈八蛇矛难逞能。
人唤暗星青面兽,妖魔秃鹤怎为鹏?
连天鼓角声声壮,蔽空旌旗面面兴。
跃马飞龙漫杀意,死生腥血两军腾。
二人斗不过十余合,曹正领后军赶到。曹正抽刀左指右挥,解珍解宝在左,刘唐小五在右,统兵合围而来。李、颜、二刘各自抵挡,李、颜复前事回马而走。二刘不敢抵挡,亦双双败走。陈希真大惊,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后面盖天锡率军赶上,拦住杨志等去路。其中朱贵觑见盖天锡在敌阵指挥,抽弓搭箭,喊声:“着!”正中软肋,将盖天锡射翻。徐槐道:“我等向北而行。”陈希真从之,一彪人马向北而去。
再说北边呼延灼登高远望,指挥大军徐徐前进,敌人不曾反攻。忽见一彪人马赶来,为首的是一员老将,全身黄金盔甲,坐下乌骓马,正是梁横。随后有欧阳寿通手持双鞭,尉迟大娘攥着双刀,压阵的是杨腾蛟。尉迟大娘谓梁横道:“我观前阵已然乱了,不好冲突,以免自相踩踏,可徐图之。”欧阳寿通附和道:“只一字排开,做常山之蛇。”梁横认理,道:“你二人携步军摆阵,我独自率马军奇袭,断他侧应。”逐点兵马从刺斜里去。
宋阵里李应眼尖,望见梁横从刺斜来,横枪驾马来迎。梁横挺枪赶上,两个斗过十合上下,不分胜负。梁横见不能速胜,提枪虚刺。李应侧身要躲,梁横只把枪一横,正劈李应胸口。李应顺势使个镫里藏身,拨马便走。梁横死命追赶,觑李应背心教亲,将要出枪,李应抽出飞刀,回身便掷,只听当的一声,打飞梁横金盔。李应起身,本以为梁横不敢再追,哪曾想那梁横似不惜命的,依然死追。李应只得挺枪回马来战,两个又斗十合,依旧不分胜负。
呼延灼望见李应不能取胜,恐其有失,与张清道:“兄弟替我把阵,我去会会那厮。”张清领命。呼延灼舞双鞭,跨踢雪乌骓,来斗梁横。那里李应与梁横相较不下,忽听身后呼延灼道:“李应兄弟且把守阵脚,这厮留给我。”李应自拨马回阵,梁横要追,被呼延灼抵住,两个在垓心斗作一团,果然好斗,但见:
墨洒黑金,乌云盖雪。墨洒黑金,高手再遇高手;乌云盖雪,乌骓又见乌骓。身披金甲,映日光凛凛;体着墨铠,显七星耀耀。银蟒单行,望心窝即刺;乌龙双出,见软肋便批。嘶鸣处挥动热血;战鼓声振奋将心。
两个斗了五十合上下,梁横力怯,卖个破绽,望本阵便走。呼延灼批马便追,梁横自恃胯下乌骓是匹宝马,不觉呼延灼追得上,故而不曾防备。呼延灼胯下乃御赐踢雪乌骓,大宋中数一数二的宝马,只片刻间,便追上了。呼延灼望梁横软肋教亲,只一鞭将梁横打翻再地。梁横翻身而起,高呼:“救命!”四下里有自家牙将驾马救了。呼延灼又追,寻常马儿怎能跑得过?须臾间又追上,先一鞭打翻牙将,复一鞭又将梁横打落马下。梁横翻身而起,再喊:“救命!”又被救走,如此反复三次。贼军阵里欧阳寿通见了,驱马来救梁横,抵住呼延灼。两个双鞭共举,斗在阵中,约莫十七八合。欧阳寿通不敌,转马而走。呼延灼不去追他,命人牵梁横乌骓回本阵去了。梁横亦回到本阵,换了马匹,迎住欧阳寿通,与二人道:“宋军果然厉害,不可强取。”便把阵型排开,自作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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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陈希真一彪人马望北而走,见自家军马严整齐备,梁横等人迎住,梁横说罢前次战败,陈希真大怒道:“前番阵破,不好用法。如今当用之。”吩咐下人,列摆法台,香烛表纸,一应俱全,架在阵前。那里呼延灼见了,正疑虑见,萧让道:“莫不是要使甚妖法?”呼延灼大惊,忙叫退军固守,不得擅自出击。陈希真换过一身道袍,手持宝剑,于台上大叫道:“宋军听真!尔等不曾见天地惧色乎?”叫罢,掐诀念咒,脚踏北斗,将宝剑望西北乾位一挥,天空忽暗,伸手不见五指。宋军已有乱相。陈希真将宝剑再望正东震位一劈,登时雷声阵阵,劈死宋军颇多。宋军本阵大乱,梁横率大军掩过。呼延灼只得退守北关,萧让算计损失,战死牙将、裨将八人,惊跑战马六百匹,头领不曾伤了一个。呼延灼唯恐有失,不敢复出。有诗为证:
西北乾天云朵黑,东方再唤震雷飞。
妖依外道迷真性,期佛满神逆法违。
不过半个时辰,雷声乌云渐消,陈希真下得法台,早累得满头大汗,连喝三大碗茶水,又吃许多饭食。徐槐问其缘由,陈希真道:“凡用外法,需耗神劳力,不能支撑长久。”众人晓得,梁横道:“大哥辛苦,稍作歇息,攻关之事,权且交给我等弟兄们。”陈希真准许。梁横率本部人马与关下叫阵,呼延灼领众人上女墙见了,一旁杜兴问李应道:“主人可见陈希真在彼么?”李应打眼望去,不曾见陈希真。杜兴了然,与萧让商议道:“妖道不在,却好用计,如此这般如何?”萧让点头道:“是了,此计可用。”便与众人释计,众人称妙。这一计道出,直教:宋军进退皆有法,贼将攻守又几何?不知萧让、杜兴如何用计?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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