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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先生很是能装聋作哑,全然当做没看见,殷勤地上前搀扶他进屋:“快回去躺着休息吧,你叔父的事情就交给杨四爷了,有消息他一定第一时间知会你。”
杨典史没多留,又在外面同龚先生说了些话,便离开了。
陆旋躺在床上一直半睡半醒,眼睑下不安分地滚动,不知梦了些什么,睁眼落了满额的汗。眼眸里情绪翻涌,呼之欲出,最终归于平静,掩在眼睫阴影之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陆旋睡不安稳索性起来,动了动胳膊腿儿,比先前好上不少。他走出门外,阿桃似乎已经回了房,只有龚先生坐在院里,借着天然的光伏案认真绘着什么。
陆旋从水缸里舀出一点水来,洗了把脸,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眼。
最劣等的草纸上画满了线条,标注着蝇头小字,看着像是一个个零部件,只是陆旋完全看不出来拼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龚先生全神贯注,丝毫不理会旁观的目光,偶尔会停笔思索。
陆旋自知不该多问,收回目光打量起这间寒酸的院子,到处堆积着杂物,院子一角还堆了小山包似的破损金属残块。
正对这一切感到困惑之际,陆旋听见了阿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师兄,我捡破铜烂铁回来了!”
阿毛兴冲冲地推开门,拖着一大袋玩意儿进了门,扔在地上丁零当啷一阵响。
“那群混小子都没我手疾眼快,好东西都被我先一步拿到手,气得他们直跳脚。”
阿毛嘴里连珠炮似的,跑到水缸边净了手,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最后满足地吐出一大口气。
他这才注意到直挺挺戳在院子里的陆旋,嚯了一声:“我还以为咱们院里多了个摆件。”
陆旋冲那袋子扬扬下巴:“需要帮忙吗?”
阿毛警觉地摇头,跑到了龚先生身边。
龚先生图纸完成部分,暂时停笔,仔细验核前边的内容,头也不抬:“后天是余县丞父亲寿辰,余县丞广设宴席,杨四爷请我们去赴宴。”
阿毛闻言惊喜不已:“咱们终于又能有肉吃了!师兄,你已经很久没有买过肉了。”
龚先生理直气壮:“谁让咱们没钱。”
瞟了两眼陆旋,低咳一声,“你也去,多吃点肉养身体。”
那模样,多少有点心虚的意思。陆旋没拒绝。
院子里的一扇门悄悄打开,龚先生视线微动,笑着对门缝里探出来的半张小脸道:“阿桃也去。”
阿桃整张笑脸露出来,月牙儿眼小梨涡,是个小美人胚子。她回头朝屋内看去,屋内响起低语声,虚弱不真切,只有阿桃一个人听清了。
“娘说,让我们尽管去,她不要紧。”
阿桃说完,又回头对屋里说,“我给娘带好吃的回来,好不好?”
屋内人说句什么,阿桃笑着望了望院里的人,把门合上了。
见陆旋看着那扇门,龚先生多解释了一句:“那是阿桃的娘,生了病不能见风,会头疼,只能待在屋里。”
陆旋点点头,收回目光。
晚上他们喝了顿白粥,佐粥的是一小碟酱菜,和一盘青菜,和中午一样。
难怪阿毛要叫。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龚先生揣钱袋的地方,此时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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