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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病睢也呆了。只见那床后幔帐里走出来个身着金冠绣服的贵丽人物,对方面容韶秀,额前缀有艳冶血痣,不是晏病睢是谁?
“晏病睢”手中提着柄锈烂发黑的长剑,但因在魇境,谢临风探不出他的煞气,只见他眉眼饧涩,似是很疲惫,将剑随意乱扔,趴桌上就睡。
那剑险些砸中谢临风的脚,谢临风向后避让,道:“如此没睡相,你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晏病睢反问:“这便叫没睡相了?”
谢临风笑道:“你很在意这个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晏病睢惊疑不定:“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你美得像花,我这样说,你可顺心呢?”谢临风温言款语,像很包容似的,却听得晏病睢脸色发青。
谢临风诧异:夸也不行,美也不行,怎地我跟踩地雷似的,事事都错。
正各自沉默着,石窟门口忽然映上个人影,那人敲了两下,喊道:“堂主,晏堂主。”
这头“晏病睢”觉很浅,仿佛梦里过得也不好,一点风吹草动便转醒过来,他起身开门,迎了对父女进来。
那父亲拉着女儿“扑通”跪了下来:“堂主救命!”
晏病睢拉人不起,说:“救谁的命?”
“自是我和这蠢女子的命!”老翁一语未完,先滚落两行清泪,“家中世代为渔,不料前些日子无烬海风浪癫狂,竟将我等拍翻在海里!”
晏病睢倒了两杯茶水,又将二人拉起来,疑道:“无烬海由海栖一族掌管,向来平静,祂们合该遵守七族之约,为你们保驾护航才是?难不成他们是刻意的?”
“正是,正是!”老翁摸到茶,不喝只暖手,回想道,“我沉入海,灵识快要溺死,忽见几条大鱼游来!那鱼长着人面和手臂,正是鲛人!祂们拥着我来到宫殿,进去便看见我这溺死的女儿的尸首,被人千刀万剐,掏干净心肺,下场凄惨啊!鲛人见我震悚昏厥,告诉我这乃预言幻境,又赠我一言,她少有福泽,想她平安,便要从此避世。天下疫鬼未灭,巫人族若退缩,便违背七族之约,也是短命!哎,哎!进也禁,退也禁!”
七族之约乃是:巫人除疫,木客镇林,鸩鸟化毒,伥族策鬼,修狃解咒,海栖护渔,禹王族以风火罚戒。[1]
族约集疫战时的万类族群之力缔造,效力胜天,不可忤逆!一旦有人违约,无论上天入地,生前死后,皆逃不过族约的惩戒。
老翁声泪俱下,又要跪:“我这蠢女子命薄如纸,正是要求晏堂主做她的姣子,为她去尘!”
晏病睢扶起人:“老翁可知,千万年来只出过一名姣子?我并非无上圣洁之体,更非母神后人,怕是为人去尘,也是没有福泽的。”
“去尘礼”便是增福,受尘人将与去尘人脉络相连,分摊后者的力量。这原本是姣子职责,但如今姣子已逝,后世便出现了效仿。
两个晏病睢沉默须臾,似乎都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老翁察言观色,动容道:“晏堂主过奈河,渡忘川,鬼神皆惧,福泽厚天!若为她去尘祈福,让她和晏堂主关联着,我便放千万个心!”
晏病睢无可奈何道:“你也知晓我行阴煞之事,何来福泽一说。但若关联,我确是能护她一护,就照巫人族的俗定来吧!刀来!”
老翁又滚出热泪,将女儿推到晏病睢跟前,道:“老儿无刀,去尘之时不可沾上姣子以外的浊气!”
晏病睢四处张望下,起身进了幔帐之后。谢临风跟着瞧过去,那红纱好似一层旖旎血雾,里面只像有两个人,片刻后,那头的晏病睢拿了把剪子,撩帘而出,谢临风这才趁机晃了眼,哪是什么人?只是个穿着红衣,胳膊搂着颗蛋的木头架子罢了。
谢临风说:“你便是这样孵蛋生的?名字潦草,养胎敷衍,好可怜!”
晏病睢这倒没反驳,腰板端正:“蛋生吃饱穿暖,龙生幸福。”
谢临风受他“饱”字一呛,不说话了。目光一转,看那小女子模样娟秀,那头晏病睢将她牵至跟前,问:“你可想好了?剪子附咒,你这秀发剪了,可就再也续不上了。”
巫人族对去尘礼极为重视,无论男女,行礼之时皆要剃发,剪去的各路青丝收集起来,做成祭台上的挂铃围绳,以做傩祭之时族人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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