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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城郊外十里,是驻邑军营地。
瞭望台上,哨兵瞧见两匹快马急奔而来,他用千里镜细看,是自家花长史和另一人并骑。
那人披着斗篷,头戴风帽,围巾把脸遮得严实,实在看不清面容。
但他骑术相当高明。
花信风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走马将军,论马术他能玩出上百种花活,心得长篇大论,三天三夜讲不完。
而那蒙面人,在只可两骑并行的窄道上与花信风齐头并进,半分要被甩下的意思都没有。
哨兵寻思:修竹城还有这样的高手吗,怎么没听统制提过。
眨眼的功夫,骏马奔入营地,花信风和蒙面人至中军帐前翻身下马。
“把人带过来。”花长史吩咐一句,引蒙面人进了帐子。
帐中无旁人,花信风从怀里摸出一叠纸张,递给从头裹到脚的这位,低声念叨:“师叔,这是夜审的供状。”
李爻接过来:“我现在闲人一个,跟来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呢?
担心番邦野心不死,把他小十年的心血挖空了?
暂时不至于。
又或者看见景平脖子上的玉扳指,越发确定他是信国公世子,觉得当年救人没救到底,想找补回来?
好像……也不是。
憋了半天,李爻没憋出个理由,最后破罐子破摔了:“闲的,”他拉过张凳子一屁股坐下去,架起二郎腿,看那供状,“我就来看看热闹,不管你一会儿怎么弄。”
是有这么种人,忙时梦寐以求躲清闲,真让他闲下来,不出十天就要上房揭瓦。花信风旁观者清早看出来了,小师叔就是这种人,右丞相不做,跑来折磨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半年,现在小院儿终归是着不下他了。
想到这,花信风无奈一撇嘴,也坐下了。
片刻,账外一声招呼,灰头土脸、五花大绑的一只“粽子”被搡进军帐,侍卫在“粽子”膝窝一脚踹下去,“粽子”立刻矮了一截,跪在二人面前,不甘心又持着口硬气,想站起来。
“锵——”一声响,钢刀架上脖子,“粽子”才算暂时认怂了。
这“粽子”正是茶楼里跟说书老人唱反调的刺儿头,经过一夜软硬兼施的讯问,他承认了自己是羯人探子,初来乍到去茶楼接了一圈地气,就被发现抓起来了。
他掀开一双耷拉的狗眼,看面前二人。
探子依稀记得正坐上的主儿在茶楼里见过,脸色一变突然哭开了:“大人……大人明察……小民有眼不识泰山,但供状是屈打成招,小民是和羯人混居的游牧汉人,不过是路过修竹城想去川岭,以后再不敢放厥词了,求您……求您饶了我吧……”
话说到这,磕头不止。
花信风看着他,笑得戾气很重:“听说昨夜抓你时,你伤了我两名兄弟,这身手可不像寻常百姓。”他起身到阶下囚身旁,翻开他右手看,见指对方腹果然有厚厚的茧子,又细看他两只眼睛——有些人射箭习惯单眼瞄准,长此以往,瞳仁会产生轻微的大小差异,这人便是。他不过三十岁,即便天天打猎,眼睛也不会变成这样,非得是常年日久高强度训练才行。
“除了观察城防,挑唆舆言,你还有个更隐秘的任务……”
探子抬眼,见说话的是缩在旁边椅子里穿斗篷的人,这人随意把一沓子供状扔在桌上,揣着手看他。
刚不还说不管呢么。
花信风腹诽自己师叔,跟着打了个手势,让侍卫退下去。
“你们在找一个孩子,他是信国公的独子,对吗?”李爻又问。
这话出,探子一颗扮演茅坑里石头的心没法继续又臭又硬了。
他大惊,这件事他们从未声张,眼前这人怎么会知道的?他从对方一双清亮眸子里看出了狡黠。
虽然依旧没说话,但表情已经彻底出卖了他,五官无声地遣词造句,综合成一句话——你为什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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