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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怀玉摇头:“不是这个意思。顾青……我父亲与我,向来很生疏,他对我母亲和我很少有好脸色,我担心他见了你也不会有好脸色……”
顾青想了想,道:“如果令尊没有指着我的鼻子骂这个程度,我想我会忍住的。”
说着顾青补了一句货真价实的高情商的话:“……为了你。”
张怀玉露出了笑容,轻声道:“多谢你。”
迟疑了一下,张怀玉又道:“其实父亲顶多只是冷漠,不会轻易骂人,但他的正室却有些……如果要忍的话,主要是忍她的一些言行,顾青,我实在不该连累你……”
“行了,别说了,多大个事,杀人的场面都经历不知多少了,眼前这点不过是小场面,放心,我忍得住的。”
三人于是进了府,来到前堂,前堂内并无外人,张九章坐在首位,宾位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男子神情清冷,眉眼间依稀有几分张怀玉的轮廓,另一位中年女子穿着华贵的绫罗绸裳,面对张九章时虽态度恭顺,但眼神仍透出一丝习惯性的倨傲之色。
顾青站在前堂外飞快打量了他们一眼,想必这两位便是张怀玉的父亲张拯和名义上的母亲了。
按古代的规矩,妾室的子女要称正室夫人为母亲,反倒是亲生母亲却只能叫她“娘”或“阿娘”。
张九章首先看到了堂外的顾青,先是捋须哈哈一笑,接着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沉下脸来怒哼一声,指着他道:“混账小子,还发什么愣,快进来,还有怀玉和怀锦,你们也进来,等你们多时了。”
顾青笑了笑,道谢后坦然走进前堂,俩姐妹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姐妹俩先跟张九章和张拯夫妇见过礼后,一声不吭在各自的矮桌边坐下,张九章指着顾青对张拯笑道:“这位便是当年顾秋夫妇的独子,流落蜀州多年,去年老夫才与其相认相识,顾青,这两位是吾兄九龄之长子夫妇,怀玉的父母,你快来见过。”
顾青微笑着按规矩朝张拯夫妇行礼。
张拯的表现颇出意料,他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很正式地朝顾青长揖一礼,顾青惶恐地急忙托住他的胳膊:“叔父切莫乱了礼法,陷小侄于不孝不义也,应是小侄向您行礼才是。”
张拯严肃地道:“此礼不违礼法,正是我代张家上下数百口人道谢令尊令堂当年豁命保全张家之义,张家上下无不感恩,多年过去,无人敢忘怀。”
顾青苦笑道:“双亲是双亲,小侄是小侄,双亲的恩与怨与小侄无关,叔父若要谢,便请年节之时去我双亲的墓前道谢,小子可担待不起叔父之礼。”
二人客套几句方才各自落座。
顾青坐下来浅啜了一口酒,心中不由叹息。
人果然都有两面性,张拯重男轻女,对庶出的女儿冷漠无情,可对张家的救命恩人却是分外真诚,处理家中事与家外事,张拯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心中刚对张拯生出一丝好感,旁边的正室夫人却立马将这丝好感败坏殆尽。
“听说顾贤侄已爵封县侯,官升中郎将?”
顾青谦逊地道:“幸进之臣,名不符实。”
正室夫人白了张拯一眼,道:“人家一个晚辈都比你官大,又是升官又是晋爵的,你却……”
张拯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夫人,当着晚辈的面,不可失礼。”
正室夫人悻悻一哼,转头却笑着对顾青道:“顾贤侄莫怪,哎,倒是好生俊俏的少年郎君,顾家伉俪有子若此,当含笑瞑目矣……”
顾青感动得想流泪,多久没人夸过我俊俏了,这位正室夫人什么品性什么脾气目前不知,但她的眼光却出奇的歹毒精准。
正室夫人话锋忽然一转,道:“听说贤侄如今正是天子眼中的红人,圣眷之隆堪比杨相,我夫妇有一独子,终日无所事事浪荡失行,你我两家亦是世交,不知贤侄可愿为我那独子在长安谋一份官差,也好让他定定性子……”
顾青一愣,然后飞快瞥了张九章一眼。张九章眉目半阖,一手托着酒盏,仿佛睡着了一般不闻不问。
这就有点怪异了。放着鸿胪寺卿的本家人不去求,反倒求自己这个外人,按照这个逻辑反过来说,连张九章都不愿帮忙的本家晚辈,可见其人烂到何等程度。
这位夫人刚才说她儿子无所事事浪荡失行,恐怕不是什么客气话,而是大实话。
脑子转得飞快,顾青接话也不慢,微笑道:“婶娘放心,世交兄弟与亲兄弟一般无二,既然婶娘说他浪荡失行,小侄为他谋个官差亦无不可,不如先将他调来小侄身边任亲卫,在我身边磨练几年,待磨平了浪荡的棱角,便如回了炉的百炼钢一样坚韧正直,那时小侄再为他在左卫谋个武职,不知婶娘意下如何?”
正室夫人一呆,竟无言以对。
这位贤侄看着彬彬有礼,却有些不识趣呀。
明眼人都听得出自己的意思,谋个官差的意思是“官”,而不是“差事”,好歹也是县令的独子,难道缺差事干吗?她真正的意思是想要顾青给她儿子谋个官职呀。
亲卫无官无职而且还沦为别人的跟班,必要时还要当肉盾挡刀挡箭,这算什么狗屁官差?
可顾青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甚至有几分长辈说教的味道,正室夫人心中不满却也无法发泄,因为以顾青如今的官职和爵位,确实有资格用长辈说教的语气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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