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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兄弟!”低沉的声音又自空中响起。“你还在么?”
“我在试阵的范围有多大。”耿照持续扔出手中的石子。“风兄,你还记得刚坐下喝茶时,茶棚四周的景象么?”
“死都不忘啊!我已想了一天啦,为啥我偏要在这坐下喝茶?”只要扯到“坐下喝茶”几字,风篁的反应就特别强烈。当然也可能是对在路边喝口茶歇歇腿、居然就平白被困入迷阵一事异常恼火的缘故。
“你问这个做甚?”
耿照沉吟道:“我虽在阵外,却看不见风兄,扔进去的石子也不知所踪,显然此阵不止困住风兄,对我也有影响。”风篁笑道:“肯定不一样。我所在之处,伸手不见五指,天暗似将落雨,周身却是白茫茫一片,说雾还客气了,简直是烧烟。除了桌顶茶壶,什么也看不见。”
难怪他始终关注加水的问题,还有咸豆。连唯一看得见的桌面上都无事可做,又不知要坐多久,再这么枯坐下去,任谁都要发疯。
想到弦子也是一样的情况,耿照忙收起同情,续道:“风兄,倘若迷阵也影响了我,我所见应该与你相同才是。我猜我之所以不见风兄,关键在迷阵而不在我。”风篁一怔,声音里迸出一丝兴奋:“正是如此!你所见未必是假,只是被奇门遁甲扭曲了,若与我入阵前所见相比对--”
话没说完,一团黑影横空飞出,“啪!”直挺挺摔落地面,却是一名锦衣公子,轻裘缓带、金冠束发,左右两只织锦鳞靴之上,居然还各缀有一枚龙眼大小的珍珠,简直比女子的装扮还要考究。那人落地后全身轻搐,双眼暴凸、七孔流血,左胸插了根细长竹篾,露出伤口的部分足有五寸,眼见不能活了。
“风兄!”耿照不知是不是他,一掠上前,右手食中二指按那人颈侧,抬头大声喊:“你还在不在?阵中飞出一人,是你杀的么?”
“不是!我正闲得发慌。”风篁愕然道:“谁死了?看得出武功路数么?等……等等!耿兄,你别靠近尸体,退开些!这是圈套--”
黄影一闪,耿照心生感应,回头时双臂圈转,世间罕见的卸力奇招“白拂手”之至,来人一轮快腿被悉数挡下,腿风却如实剑,削得耿照发飞衣裂,肌肤迸出丝丝血线,最险的一道甚至贴颈削过,若非入肉太浅,这下便是颈断头飞的收场。
这路“虎履剑”最可怕的从来就不是腿招,而是以腿代剑的杀人风压。
黄衣人的腿招虽被挡下,见对手毕竟不敌无形风压,两袖被割得条条碎碎,稚气未退的俊脸浮露恨意;正要痛下杀手,陡被耿照扣住左踝,欲抽身时才发现袍襕被他踏住,右腿收之不回,身子顿失平衡。耿照也不多费力气,松脚挥臂,随手将他摔飞出去。
另一人及时补上,以指代剑,飕飕几声,凌厉的剑罡隐约成形,直指耿照胸口,修为远远凌驾先前使“虎履剑”的黄衫少年。可惜这“通天剑指”耿照与沐云色拆得烂熟,对“指天誓日”的变化了如指掌,同还以一式“指天誓日”,竟是后发先至,于着体的瞬间易指为掌,轰得来人呕血倒飞,溅红了雪白的衣袍。
而真正的杀着这一刻才到来。
耿照及时转身,第三人已欺至面前,交迭在胸前的双掌倏然翻出,印向耿照的胸膛!论功力身法,此人尚不及使“通天剑指”的白衣青年,这下更是轻飘飘地不带劲风,就算打到身上,也会被护体真气反震回去--这念头闪过脑海,一股莫名的阴悚忽爬上背脊,宛若蜥蛇黏附,耿照福至心灵,佛掌一分,将来人的手掌格开;一沾上那人的手背腕臂便再也不放,刁缠着他的手掌左右画圆,浑厚的碧火功到处,那人全无抵抗之力,眼睁睁看着双臂挪移圈绕,最后四掌交迭,不由自主,被推着印上自己的胸膛!
这掌本无开碑之力,他却“登登登”连退几步,膝弯一软向后坐倒,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掌,面上连一丝血色也无,浑身不住颤抖。
“柳师兄!”
“岗色!”
另两人慌忙抢至,使“通天剑指”的白衣青年似是三人中的师兄,自怀中掏出一只红玉小瓶,倒了两枚火红药壳的补丹喂入他口中,手按那名唤“柳岗色”的师弟背心,沉声道:“快逆运心法,以免血脉凝结!”
柳岗色不敢开口说话,就地盘膝,运功催动药力,以争取一线生机。
使快腿的黄衣少年满面悲愤,恶狠狠地瞪着耿照,嘶声道:“奸贼,你好歹毒的心!本宫“不堪闻剑”招中无解,你……竟打我师兄!”
耿照差点气得笑出来。
“笑话!我非奇宫之人,如何能使“不堪闻剑”?他若不存害人之心,手掌印上自己的胸膛,能中无解之招?”
少年为之语塞,忿忿取出一枚炮筒,白日里不见烟花,施放后却轰然震响,宛若龙吟,透体震波久久不绝,彻地及远。“不管你什么来路,惹上我惊震谷,今日休想生离!”
耿照蹙眉:“惊震谷?惊震谷……好熟悉的名字,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难道他们不是奇宫之人?”一旁的白衣青年为师弟推血过宫,只觉血脉虽有凝瘀,程度却异常轻微,不像中了不堪闻剑,心怀略宽,撤掌振衣,昂然负手道:“在下龙庭山万仞色,尊驾是什么来路,竟敢杀我奇宫之人?”
耿照摇摇头,指着地上的锦衣公子之尸。“这人不是我杀的。我见他从迷阵中飞出,于是上前查探脉搏,看是不是还能有救。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既无冤仇,杀他做甚?”
那锦衣尸乃龙庭山惊震谷的后起之秀,人称“寒雾萧光”路野色,在长老心目中是复兴派系的重要种子之一,在场三人都要喊他一声“师兄”。黄衣少年对路师兄无比尊敬,这名貌不惊人的黝黑少年竟声称不知其人,不觉火起:“你这丑怪的乡巴佬!说什么浑话?我路师兄英武俊秀、才貌非凡,他的名讳,你连提一提也不配!”耿照被一顿抢白,有些哭笑不得:“闯荡江湖,跟生得好不好看有甚关系?”懒得缠夹,一指柳岗色:“他没中“不堪闻剑”。适才他积聚在掌心里的阴寒内力,已悉数被我化去,打在身上不痛不痒,没甚紧要。倒是你方才喂给他吃的丹药若太过强补,只怕不妙。”语声方落,柳岗色“啊”的一声仰天栽倒,鼻血长流,身子不停抽搐。
黄衣少年益加悲愤:“奸贼!是你害了我柳师兄!”
耿照几欲晕倒。
“怎又是我害了他?分明是你师兄的丹药!”
那剑招凌厉的白衣青年毕竟识广,明白“不堪闻剑”的极寒内力不是说化便能化去,何况这乡下少年破他剑式,使的正是本门绝学“通天剑指”,疑心是风云峡的伏兵,森然道:“阁下不敢通名姓字号,一径东拉西扯,莫非在等援军?我惊震谷倾巢而出,早将这破落小村包围,一只麻雀也飞不出去。劝你趁早将那毛族的杂种畜生交出来,投靠惊震谷,便以阁下的身手,本派定然不会亏待。你从此弃暗投明,也不必再藏头露尾,如何?”
“谁藏头露尾,又不通姓名了?弃暗投明又是怎么回事?这帮人都没在听人讲的啊!”耿照强自按捺怒气,拱手道:“在下耿照,路过此地,我那位朋友被困在迷阵中,不得已而逗留,正想法子营救。你们路师兄是在阵中遇害,与我无关。”三人面面相觑。
蓦地村外一声轰响,余波阵阵,正是惊震谷的号筒。三人精神大振,连误服燥补药物的柳岗色也抹去鼻血一跃而起,三人散了开来,将耿照围在中间,摆开接敌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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